散场之后,唐竹青对我说:“小弟弟,先别跟大家一起回去,晚上我请你吃饭。”
她请吃饭的地方很特别,是县歌舞团招待所。
两个人一菜一饭一壶酒……
吃喝完毕,唐竹青往炕上一躺:“华子,姐姐谢谢你。能不能返城进文工团姐姐都得谢谢你。除了这些我实在拿不出别的东西报答你。”
她的这番话真的让华子感动了。
灯光之下,薄酒素菜,两个人却是喝得感慨良多。
唐竹青喝得俏脸酡颜,迷离微醉:“华子,我不用再回蘑菇崴子屯儿了。不过你埋没在那样的大山旮旯实在太可惜。你还是得想办法回宽城,就算回不了省医院,你也能做一番大事业。集体户人越来越少,将来要是剩你自己,你就没这热乎劲儿了。米雪晴再怎么漂亮她也不过是个村姑,不适合你。”
华子:“我才十九,没想过娶老婆的事儿。宽城?我不喜欢。活得太累。一天到晚尔虞我诈,一天到头不过一顿杂合面儿,一张硬板床。要是剩我自己,我就把那五间红砖房都买下来。好好弄个大院套,种点粮食蔬菜,养点猪鸡鸭鹅。好吃好喝热炕头,那不美死了?”
“十九,三十,咱俩年龄差距太大了。我拢不住你这匹野马。吃完早饭,姐给你买车票……”
华子没想到,在蘑菇崴子屯儿他帮助的第一个女知青竟然是今后几年名噪一时的文工团副团长!
他们俩的二重唱完全结束,华子还要回那个小山村去。唐竹青今后将今后属于各种文艺舞台……
华子告别唐竹青并没直接去往回走,而是绕了个弯儿,去了德化县一酒厂的职工食堂里面的一个小房间。
一个大肚子大个子脑满肠肥,却脸色灰暗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个人打过招呼坐了下来:“王厂长,风湿药酒郑拽子给您了……”
王厂长一竖大拇哥:“是小唐交给我的。好东西啊。我说你这么大个孩子,怎么喝那么多酒啊?”
华子:“我在宽城是学中西医结合的。我一个人能喝那么多么?我是配制药酒,风湿酒、壮阳酒、活血酒……”
王厂长:“等等。小兄弟,你还会配制壮肾酒?”
华子:“那当然。我是用祖传秘方改进的。不过那种酒造价太贵不好卖,我也没考虑做。现在就是治风湿的实在太多,好酒却太难淘换。”
王厂长:“你的壮阳酒要是管用,好酒有的是!”
华子:“真的呀?不过这事儿可得保密,那鹿鞭我得去白山养鹿场拿稀缺药材去换。过了二月二我给你送药酒来。要是不管用,我这辈子戒酒!”
王厂长一拍桌子:“那好。你先拿回五十斤去做料酒用!算咱酒厂开发新项目了。我说华子,你和那个小唐?”
华子心里骂道,你个老色鬼,贪吃猪还他妈惦记唐竹青?我得吓唬吓唬你!
于是说:“唐竹青咱可动不得,她认识的都是顶硬的大官儿。连我们公社一把手儿都不敢招惹她,我在她跟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听说是省委的什么宣传部长看上她了,要给他的儿子当媳妇啥的。没准儿过了年,人家就进文工团了。”
王厂长:“嘿,那姑娘运气不错呀?难怪一天到晚趾高气扬,凡人不理。找了那么硬的靠山……”
五十斤一个大酒桶,华子雇了一辆菜队骡车说是给供销社送货,才悄悄弄回蘑菇崴子屯儿。
华子回到蘑菇崴子听到的第一个重大新闻就是李耀晨的闺女李清华要出嫁。男方就是大队机耕队的拖拉机手刘安。
蘑菇崴子这地方嫁闺女不用嫁妆,不过得准备一顿喜宴。娶媳妇就不同了,别说彩礼,就是衣服被褥家具就得不少钱。
刘家不但不用花彩礼钱,家具可以自己做。可是衣服被褥总得花钱吧?从春到秋刘家就是这衣服被褥钱难住了。
李家也很担心,担心姑娘一不小心把孩子生在家里。更为难的是,只要不结婚那就是姑娘。是姑娘就得参加一线生产劳动,所以李耀晨比刘家都着急。
可是秋收以后,刘家不知哪来的钱,买了衣服被褥张罗结婚了。
华子刚把炕烧热,坐下吃饭。李清华就在窗外喊:“华子回来了吗?”
他把李清华让进屋里,她也没坐下就说:“华子,我爸让我亲自来给你送信儿。腊月十五,我和刘安结婚。十四那天我们家安排喜宴,请你过去喝杯喜酒。”
“我一定去。不过清华姐,我得问一下屯里的规矩。喝喜酒就得随礼,一般都花多少钱?”
李清华一笑:“我爸特意嘱咐,你不用随礼。要是没你那一百多……”
华子吓了一跳!这姑娘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呐?
“清华姐,可不敢胡说!什么钱都没有!”
李清华:“我就是跟你说呀。”
“那也不成。要是隔墙有耳,你爸的大队书记就完啦。记住根本没有那么回事!我还得随礼。”
李耀晨和刘家都住在西岗子上是老户。
华子是唯一一个来李家随礼喝喜酒的知青。看看礼账,有三毛的有五毛的,还有一对枕巾一个暖瓶的。
姑娘出嫁的正日得两天以后,李耀晨家的喜宴便提前开了。寒冬腊月,喜宴酒桌要借用左邻右舍及家人的房子。大知宾米永刚指挥梁老小儿、刘四儿等七八个小伙子穿梭上菜。热白酒用的是铝质水壶,然后分装到一只只二两装的瓷酒壶里。
华子随了一块钱的礼洋,然后打算到李家西院的邻居米永刚家找座位喝酒。米永刚却悄悄告诉他,先别坐。大流水席结束,他们会在李耀晨家的正房吃体己的。这是李耀晨的特别嘱咐。
华子无事可做,被米永刚分配到仓房里洗刷碗碟。干这活儿的是本村做豆腐的老卢。不过他在这里学会了一个新奇的法子,在一个大盆里装上喂猪的苞米糠,再把油腻的盘子碗放进苞米糠里搓。
这法子比洗衣粉肥皂胰子都好用,用苞米糠搓一遍,再拿清水冲洗。所有碗碟光洁如初!
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
猪要是吃了这种糠麸,那还不像吃饺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