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
用陶瓷制成的青绿色杯盖轻轻磕碰在盛着半杯茶水的茶盏边缘。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洗礼,茶盏边缘的颜料已经剥落了一层,破败的灰从内里显露而出,显得格外扎眼。
可穿着精致的使用者并不在乎,毕竟茶盏如今的模样就是他一手造就的,他没有理由去嫌弃它。
他唯一有资格嫌弃的,只有将茶盏变成这样的自己。
喀。
杯盖再度轻轻磕碰在茶盏的边缘,文泉林将有些干裂的嘴唇凑到近前,滚烫的热气顿时扑面而来,让他不禁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滚烫的热茶,他斜眼看向依旧垂首站在他的面前,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的高大男人,分外嫌弃地说道:“自己去旁边坐下,浑身臭烘烘的,也不知道洗个澡再来见我。”
“对不起,我下一次会注意的。”杨晟埋低脑袋,语气低沉地说道。
“我没让你道歉。”文泉林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
“对不起。”杨晟再度平静地说道,声音毫无感情,从中听不出一丝歉意。
“你聋了吗!”
听到杨晟再度致歉的话语,原本尚且平静的文泉林勃然大怒,他大声怒吼着,将手中的茶盏摔到身旁的木桌上,发出砰咚巨响。
茶盏的底部裂开了两道触目惊心的裂缝,可杨晟只是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而后便习以为常地坐到了与文泉林仅仅相隔了一张木桌的椅子上。
茶水从裂缝里无声流出,文泉林面上懊恼不已,面色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下来。
他长叹一声,可还未说话,坐在另一侧的杨晟便驾轻就熟地拉开了木桌下的抽屉,拿出了一只同样带有瑕疵的茶杯,将它摆在了文泉林的面前。
然后,他默默无言地看向坐在身侧的年长男子,没有再做任何动作。
“倒。”
文泉林烦躁地摆了摆手,又抬手指向摆在桌子靠墙一侧的茶壶,说道:“下次这种事自己判断,不用问我。”
“知道了。”杨晟点了点头。
随后,他起身拿起那雕刻着青蓝色花纹的茶壶,为文泉林倒了满满一杯茶水。
“七分满……算了。”
文泉林本想纠正杨晟的行为,可当他的视线接触到了对方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眼时,他突然放弃了。
郁闷地长叹一声,他小心翼翼地端起了茶盏。
看着从中飘出的热气,他试探性地将嘴唇凑上前去,可只是接触到了茶盏的边缘,他便被烫的倒抽一口凉气,打消了喝茶的想法。
轻咳了一声后,他问道:“殊旻的事儿解决了?”
“失败了。”
杨晟将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摇了摇头,说道:“对诡异调查局的人把我拦下来了,我和他交手了,但他很厉害,打不过他。”
“而且,他们好像事先知道了我的工作内容,医院西侧的病人全部都被疏散了。”
“我没有完成工作,还赔偿了一百元。”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要比平常多了不少,就好像是在抱怨一样。
“……我怎么记得那些病人是被隔离在了东侧呢?你跑西侧去干什么?”
文泉林放下茶盏,狭长的眼睛因杨晟的话微微眯成了一条缝,嘴巴里却是接连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句:“还有那一百块钱是怎么回事?赔给谁了?”
“你这个废物,我不是告诉你用假钞就行了吗?”
“因为中途出现了变故,有一个人类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他不喜欢假钞,所以我就将身上的钱全部都赔偿给了他,至于另一个问题……”
杨晟歪了歪脑袋,语气中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不是您让我杀光医院的病人吗?”
“你说什么?”文泉林突然前倾身体,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不是您让我杀光医院的病人吗?”杨晟格外配合的重复道,就连语气都同之前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那根一直摆在文泉林身侧的木制拐杖便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废物!”
在一声令人胆寒的闷响过后,文泉林再度愤恨地举起手中的拐杖,用尖细的嗓音大骂道:“我让你杀的是五楼东侧正在被隔离的那群人,你个废物都听了些什么?”
他再度挥下拐杖,坚硬的杖身劈开身前的空气,砸在杨晟的后背上,随着他的声声质问发出嘭嘭的闷响。
“在拜神会待了那么久,终于是被那些破香薰坏脑袋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也想变成江明兰那种疯子吗?”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你也觉得我欠你的吗?”
“说话,回答我!”
面对文泉林喋喋不休的质问,杨晟只是面无表情地垂着脑袋,没有任何言语,就像是一个死物。
文泉林见状,心头的怒火烧的更加旺盛,他再度挥起拐杖,朝着杨晟的脑袋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