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们激怒了一个‘危害’级诡异的原因?”
压抑的愤怒击碎了凭借语言织构的过去,闪烁的警灯在面露不安的王楠脸上层层晕开,让他的面色更显苍白。
原本位于土路旁的三人在此刻重又坐在了一辆警车里,王楠将同样坐在后座的两位前辈挡在身后,独自一人默默承受面前之人的怒火。
在数辆警车的包围下,遥锦面色阴沉地看着坐在王楠和周乘月身后,一脸事不关己的卢毅,愤恨地捶了一拳柔软的后车座垫,把离她最近的年轻人吓的一颤,本能地向身后的周乘月寻求庇护。
“遥锦队长,您别气,我……阿嚏!”
浑身湿漉漉的王楠将自己的后背紧紧靠在周乘月的肩膀上,可刚要鼓起勇气解释,却是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止住了话头。
他侧头看向仍在欣赏窗外风景的卢毅,嗫嚅了一阵,又闭上嘴巴,硬着头皮继续承受遥锦的怒火。
“我不气?你们知道这到底有多危险吗?”
遥锦伸手指向警车的前方,低声喝道:“卢毅你给我出来,这件事绝对和你脱不了干系!”
见卢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太阳穴当即突突直跳,直接快步绕到汽车的另一侧,强行将对方拉了出来,将它的脑袋强行掰到了自己刚才所指的方向:“看看这座大桥,连着周围的地块全没了,要不是现在是清晨,你知道这里会死多少人吗?”
“哎呀,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嘛,阿锦,落水的人这不都已经救上来了嘛,我们做的很好了,没有人受伤哦。”
同样浑身湿透的卢毅一脸无所谓地笑着说道:“所以今中午吃什么?我们劳累了一个上午,请我们吃顿饭……”
“到底是怎么回事!”遥锦怒声吼道,终于是打断了卢毅轻佻的声音。
见身边之人确实是真的生气了,卢毅顿时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像是讨饶一般委屈地说道:“行行行,瞧你个急性子,听我慢慢说嘛。”
随着最后一声尾音轻轻勾起清冷的空气,潮湿的泥土再次从沥青构筑的躯壳中爬出,城市的风兜兜转转,挟着喜庆祥和的乐声,在荒无人烟的土路上再度奏响。
卢毅的手中再次捧起了那双艳红的绣花鞋,看向花轿的乌黑眼眸波光流转,如一泓微微荡漾的清泉,道尽不可言说的深情。
如果忽略身前一直死死按住从花轿中露出的两只脚的警员,这本应该可以是一幅温馨喜庆的图景。
“怎么,刚一醒过来就看到我了,你不应该感到惊喜吗?”
卢毅笑盈盈地捧着那双绣花鞋,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花轿,颇为得意地说道:“我长得可比小王好看多了,你不更应该选择我才对吗?”
说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它突然又一脸诧异地问道:“不会吧,难不成你更喜欢让女人捧着你?怪不得你的教众要把你放在人家的桌子上,原来你有着这种癖好啊。”
话音刚落,一只肿胀腐烂的手猛然从花轿中探出,拉开红色幕布的一角,将一只近乎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珠展现在了三人的眼中。
一道沉重而微弱的喘息声落入王楠的耳中,没来由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看着那只眼睛,仿佛看到了一条濒死的鱼。
鱼?
他为不知因何而产生的念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再一回神,手中腐烂的左腿已经不知所踪,只有一尾红色的锦鲤在他的手中奋力挣扎。
看着那张为了生存而不停开合的嘴巴,王楠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锦鲤光滑的身躯从他的手中溜走,尾巴擦过他的脸颊,冰凉刺骨,带着淡淡的刺痛。
“王楠,向后跑!”
周乘月的声音突兀地从身旁响起,王楠呆愣愣地感受着从侧脸颊传来的疼痛,粘稠的液体流出钻心剜骨的疼,点在他的鞋尖上,化作锋利的长矛,将他的身体钉在了原地。
一股不可视的力量随即攀附上他的脸颊,紧贴在血肉上的皮肤伴随着难以忽视的疼痛向外拉扯,在仿若布匹撕裂一般的声音中,他的脸皮被生生撕扯了下来。
周哥,我跑不了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吞没了自内心深处响起的哀鸣,飙升的肾上腺素依旧无法让王楠的身体移动分毫,却让他的大脑转动的更加迅速。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又沉没,他试图从中找出能救他一命的部分,可除了过往的生活经历,他什么都找不出来。
似曾相识的疼痛再次从身体的各处传来,正当他认为死期将至的时刻,一声似狐狸般尖锐轻佻的笑声却是突然在他的耳畔响起,王楠的大脑瞬间清明,驳杂的念头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今早卢毅对他说过的话。
“小王,我忘带钱了,早上这顿饭算我欠你的。”
不是,为什么是这句话……
可还未等王楠想明白,一声如婴儿啼哭般清脆的鸣叫骤然在整个空间扩散开来,濡湿温暖的触感轻轻附在他血肉模糊的脸颊上,顷刻间便为他的脸庞填充上了新的血肉,替他抚平了所有伤痛。
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去,发现一只洁白无瑕的狐狸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的肩头,正亲昵地舔舐着他的脸颊,见王楠看向它,便发出了一声如人类一般的窃笑声,颇为玩味地眨了眨自己湿漉漉的眼睛。
在那对饱含春水的眼眸里,王楠看到了自己完好无损的面容。
再一眨眼,那只狐狸却是凭空消失了。
“狐狸……”他轻声呢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