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何永元站到史莱姆的旁边,平静地说道:“因为这太过不切实际,我并没有和何明德说过离开的事情。”
“真是古怪,你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史莱姆慢慢聚拢起来,在何永元的眼前渐渐凝聚出了一个孩子的身形。
它依旧平躺在地上,粘液质的身体瘫进了脚腕高的草地里,这让何永元忍不住想起了周清曾在经历过高强度的训练后喃喃说出的一句话。
失去梦想。
“渊樗”大抵也是这种状态了。
“比起你现在的手段,还是你平时在我脑海中喋喋不休的话更有说服力。”
何永元蹲下身,朝着“渊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情地批判起了对方的业务能力:“起码,那些声音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那并不取决于我。”
躺在地上的“渊樗”嘟囔着说道:“它更像是……ai?你脑子里的东西太多,我理解不了这个词汇。”
“那这些话语和你有关系吗?”何永元皱眉问道。
“有,就是我让它们出现在你的脑子里的。”
“渊樗”平淡地说道,似乎蛊惑他人杀人的行为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我需要你帮我补充血液,缺血的感觉并不舒服,我无法发挥我的全部实力。”
它举起属于人类左手的部位,淅淅沥沥的黑色液体从短小的指节滑落,滴落到草地上,浓郁的腥臭味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来,何永元这才发现,对方的身体竟然是由血液构成的。
“必须要以杀人的方式?”何永元思考了一阵,问到。
“没错。”
“渊樗”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喜欢剥夺他人生命的感觉。”
何永元点了点头,径直说道:“所以,我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杀人并不是得到血液的必须方式。”
“……”
“那我就如此理解了。”
听到何永元如此回答,“渊樗”突然沉默了,它从地上僵硬地抬起自己的身体,随着这一动作,它的后背流出了大量的黑色血液,滴落在鲜嫩的青草上,淅淅沥沥,就像是一场静谧的骤雨。
属于脑袋的部分转向何永元,“渊樗”的声音再次发出,只是与以往不同,如今的声音却像是一柄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入何永元的大脑:“何永元,杀死一个人类于我而言轻而易举。”
“但是你现在做不到。”何永元用力捂住自己的脑袋,蹙眉说道:“威胁只会暴露你的虚张声势。”
“你不敢杀我,因为那不可知的未来,你不敢去赌。”
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了这片土丘,足以让人窒息的威压随着何永元的话语顷刻散去,勉强凝聚出人形的史莱姆再次默默地瘫坐一团。
它磕磕巴巴地说道:“我的想法没错,你果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你的心思很好推断,毕竟,你只是一个孩子。”
何永元摇了摇依旧有些阵痛的脑袋,每一个字节犹如一次又一次挥下的重锤,小土丘周围的土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整片空间变成了一块脆弱的玻璃,似乎下一刻就会分崩离析。
“这点我不会否认,就像你们人类一样,即便我的起点要远高于你们,但短短几月的时光并不足以让我长大成人。”
“渊樗”那流动性极强的身体突然延展开来,化作遮天蔽日的漆黑幕布,将整片空间彻底吞噬,何永元环顾四周,这里已经再次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我想我们的闲聊可以到此结束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钻入何永元的耳中,带着丝丝的愠怒:“没有进展,毫无疑义。”
“而我却受益颇多。”
说着,何永元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可里面空空如也,他的记事本不见了。
在一番搜寻无果后,他只得抬头说道:“至少我明确了一点,即便拥有杀戮的欲望,你的心智也如孩子一般幼稚。”
“我觉得你可以离开了。”
“渊樗”毫不犹豫地下达了逐客令。
何永元点了点头,也同样毫不犹豫地说道:“正有此意。”
时间紧迫,他还要赶快回去进行记录。
可话都说完了,何永元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出口,正当他想要出声询问之时,“渊樗”再次发声了。
“……在走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它磕磕巴巴地低声说道,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就像一台坏掉的收音机。
“嗯?”何永元疑惑地发出了一声鼻音。
似是觉得有些难为情,“渊樗”突然扭捏了起来,无光的空间深处泛起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一滴粘稠的液体滴落到何永元的肩头,他伸手一抹,漆黑的色泽便铺满了他的手掌心。
是血。
腥臭的黑雨越下越大,连绵不绝,无处可躲,直到何永元被彻底淋成了一个血人,“渊樗”的声音才穿透雨幕,犹豫着悄声问道:“那个先知手上戴的戒指,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