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说了那些话,不顾尊卑的直视我,又急切的求死。
他真的是个疯子,说起死没有害怕,还一副深爱额娘的模样。
我如鲠在喉,只能如他所愿,赐他一壶毒酒。
可还未来得及赐酒,额娘就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严厉,平日里温柔慈祥的额娘,竟也会露出那样的寒光。
我惊出一身冷汗,因为发现这皇位的来头没那么简单。
额娘对那个太监更甚于我这个儿子,那皇阿玛的病……
我不想因此与额娘龃龉,所以即便那个太监戏耍了两任皇帝,我也咬牙留下了他。
只是,额娘并不这么想。
她好像不喜欢这宫里头。
她比那个太监更疯。
竟然火烧庆华台,带着那个太监逃出宫了。
当偌大一个庆华台只扒出两具焦尸,额娘手上的戒指送到我面前时,我就明白了。
为了一个太监,抛下天底下女人最尊贵的位置,抛下她的挚友,抛下她的儿子,抛下她多年来拼尽的一切,这真的值得吗?
在几位庶母的劝说下,我最后还是放她自由。
我有些怨她,那么残忍的丢下她的儿子。
所以她走后的那几年,我刻意将与她有关的东西都封了起来,和她相熟的几位庶母也被送至建好的园林养老。
除了那次大火留下的两枚戒指。
直到那次南巡,我在杭州城一个馆子里,我又一次见到她。
她对着那个太监笑,对着她的孩子笑,她笑得是那样开心,是我在宫中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突然有些羞愧,没多久便逃了。
我好像从未真正的认识我的额娘。
那次南巡后,我再次的找来了春婵姑姑,向她询问了她的过往。
被送去花房的两年,困在启祥宫的五年,以及想方设法取悦皇阿玛的几十年……
我没有脸去见她,每次南巡,都是遥遥一见,看她过得很好,再心满意足的离开。
那次意外的碰见了她和那个太监的女儿,小姑娘还算讨喜,与我十分投缘。
若这就是额娘想要的日子,那我这个做儿子的,除了暗中出力帮她,也没什么好做的了。我仰仗了额娘大半辈子,总要当一当额娘的依靠才是。
哪怕她不知道。
其实她又知道。
那是她去后,我从那个太监嘴里知道的。
他说多谢我的成全,暗地里护着卫家。
自作多情的太监,我只是想让额娘过得好些而已。
但我没这样说,只是多谢他,在额娘年轻时拉了她一把。
两个相互不对付的人,在额娘坟墓前聊得很是融洽。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南巡。
只依稀记得坟墓前的淡淡花香。
为非作歹的太监,好在还算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