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此时像是炸毛的猫儿,神经绷紧起来。
阖宫都是她的人,若是硬碰硬,她也有三分胜算。
进忠陪她两世,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下他,哪怕闹个鱼死网破。
看着她的模样,太后嗤笑起来。
“呵,愚不可及,本宫还以为你与后宫那些女子有什么不同,没想到,还是那般糊涂……你若硬留着那太监哀家也不拦你,只是,时日一久,哀家看你怎么跟永琰解释。”
倒是个痴情种。
“这些臣妾自会解决,不劳太后娘娘费心了。”
挑破了窗户纸,嬿婉的脸冷了下来。
见她这模样,太后突然笑起来。
“你瞧你,哀家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竟吓成这般模样,真是有趣儿,这后宫啊,没想到也藏着真情呢,只是可惜了,一辈子都得隐在阴沟里头,见不得人呐……”
她边说,边起身走出了殿里,只留嬿婉一人在坐上怔住。
嬿婉喘着气,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后背惊起一身冷汗。
原来,太后早就知晓了。
“令主儿,为了奴才,犯不上。”
等人走了,进忠才幽幽从一旁隐着的一副屏风后出来。
他抬眸看向嬿婉,眼里满是心疼。
“只要令主儿好,任他们生刮活剥了奴才,奴才也是愿意的。”
他哑着,步步朝她走去。
令主儿重来一回后向来是稳妥的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激动,见她因自己被惊到,一时间进忠又喜又忧。
时机轮转,如今自己倒成拖累了。
“你浑说那些丧气话,十年前本宫就说过,不会丢下你的,老东西,竟敢耍我!”
嬿婉敛起烦杂的心绪,挤出一丝笑容。
“奴才说过,要扶着您登上中宫宝座,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奴才死而无憾了,这多赚的十年光阴,奴才知足的……”
进忠缓缓说着,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嬿婉一路走来不易,他不想成为她的负累。
从如懿断发那一夜,原来已经过了十一年了。
嬿婉看着他,兀的笑出声来。
“进忠,你老了,也糊涂了,你的命本宫说了算,任谁来也取不去的,这宫里的夜那么长,若是没有你,本宫又如何撑得下去?”
她笑着笑着,眼底泛起泪花,又在那瞬间,下定了决心。
“你先在圆明园待一段日子,御前的人失职,若是不责罚,说不过去的,等风头过去,你便是我永寿宫的大总管,到时候,咱们就能相守在一块儿了……”
嬿婉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既然太后已经知道,她也不好太过惹眼。
好在,她大限将至,只要在这段日子里为永琰稳住臣心,后宫之中便无人能压她一头了。
进忠听着听着,突然被她鬓边露出的些许白发吸引。
一头黑发里长出的银丝,甚是碍眼。
他忍不住抬手抚上,眼眸如水般盯着她:“好,奴才都听令主儿的……”
思绪回笼,嬿婉又正色道。
“先不说这些,眼下还有件要紧事,你得帮我……”
提及此处,她微微顿了顿,抬眸看向进忠,目光幽深似潭。
“太后既已有所明示,想来那诏书,也该是时候落印了……”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勤政殿的飞檐斗拱勾勒出一抹诡谲的暗影。
“皇贵……妃……”
一道虚弱且含混不清的声音,艰难地从殿内传出。
此刻,进忠满脸恭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皇帝,让其虚弱的身躯斜靠在软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