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嗫嚅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脸上迅速泛起一片红晕,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只能无奈又愧疚地低下头。
看见他这副样子,海兰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还未等她开口说话,眼泪就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她急忙抬手,用帕子轻轻拭去眼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她轻轻走近两步,缓缓蹲下身子,蹲在他的身前,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慈爱与疼惜,用极为轻柔的声音说道。
“让额娘……看看你的腿。”
额娘竟都知道了。永琪心中猛地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不迭地伸出手想要去遮挡自己受伤的腿。
海兰的动作却更为迅速,她轻轻一推,便将永琪阻拦的手推了回来。
“额娘,这……”
永琪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哀求。
“若不是魏……若不是皇贵妃告诉我,你要瞒我到何时?永琪听话,让额娘看看。”
海兰的语气虽然轻柔,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说完,她缓缓蹲下身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永琪衣袍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他的衣袍,接着又缓缓卷起他的裤腿。
随着她的动作,那纱布缠着的右腿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裸露在外面。
只见上下纱布没有缠到的地方,是一片已经愈合的大片烧伤痕迹。那烧伤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深浅不一的暗红色,有的地方还微微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趴在腿上,诉说着曾经那场灾难的惨烈。
海兰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又掀起了另外一条腿。
完整的左腿肌肤光滑,肌肉紧实,与受伤的右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即便是缠上了纱布,也能明显看出右腿比左腿消瘦了许多,小了一圈,那纱布仿佛也因此而显得有些松垮,更让人直观地感受到这场伤痛对永琪身体造成的巨大影响。
海兰颤抖着缓缓收回手,仿佛那只手有千斤重。
她的身体也跟着微微晃动,几乎是泣不成声。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肆意地流淌在她那满是愧疚与心疼的脸庞上,怎么也止不住。
“无碍的额娘,儿臣已经好了许多了,如今已经能起身走两步了,再过两月,这腿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见母亲如此悲痛,永琪心急如焚,连忙开口安慰道。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试图让母亲放心,可那笑容在这满是哀伤的氛围中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疼不疼啊,是额娘太没用了……”海
兰颤抖着双唇,目光始终紧紧地锁在永琪几乎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腿上,那眼神中满是自责与痛苦,每一个字都是艰难地挤出来的。
“不疼,不疼,就是痒,痒得厉害。”
永琪强装镇定地说道。
其实,腿上的伤正在愈合,新生的肉芽在痂皮下努力生长,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如同无数只蚂蚁在伤口处肆意爬行,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每到夜晚,这种奇痒便会加剧,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比当时治伤时的疼痛还要令他痛苦万分。
这条腿碰不得,有许多次都是硬生生的从夜里熬到白天。除了忍,他没有别的法子。
永琪说完,便急切地伸出手,紧紧抓住海兰的双手,那双手宽厚而温暖,他的力度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又略带一丝希冀。
“额娘,您这次回来,就跟儿臣一块儿好好过日子吧。儿臣在府里每日都盼着能有您在身边,如今儿臣已经命人回府精心收拾出了院子,那院子里种满了您喜爱的花卉绿植。您就在儿臣府里安安生生地住着,让儿臣好好地尽孝,给您养老送终……”
他心中其实还有后半句话未曾说出,那就是“别再去掺和翊坤宫那趟浑水了”。
他深知额娘与皇额娘之间的情谊深厚且复杂,这些年额娘为了皇额娘在宫中诸多筹谋,历经无数风雨。
可如今,他实在不忍心再看额娘卷入那些纷争之中,只希望她能远离是非,在自己的府里安稳度日。
额娘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如此,凡是任何跟皇额娘有关的,她便会失去心神。就好似皇额娘身上有什么魔力似的,一沾染上就会变了个人。
听到永琪提起这个,海兰的目光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微微低下头,避开了永琪那炽热而又充满期待的目光。
“这,永琪你容我想一想,让我好好想想,可你皇额娘还在宫里头,我不能不管她,我们是好姐妹……”
海兰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嘴里喃喃自语般说着。
那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无力,看似是在努力试图说服永琪,可实际上,更像是在自我安慰,在内心深处给自己寻找一个理由。
“额娘,别可是了!你将她当成是姐妹,可她呢?你那五年都在行宫不知道,可儿臣清清楚楚。”
永琪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他站起身来,尽管受伤的腿还有些不便,但他此时全然顾不上这些。
“她非但没关切您半分,甚至在皇阿玛面前对您是只字未提,额娘,你醒醒吧……皇额娘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你!”
见她还在犹豫,永琪心中积郁多年的那股气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他想起了过往那些皇额娘对额娘的冷漠与无视。
若不是令娘娘点清这一切,他恐怕还会像个懵懂的傀儡一般,傻乎乎地为皇额娘卖命。
他是人,不是什么物件,他也有心,这么多年究竟是谁对他好他都看在眼里。
他受够了,不想再与翊坤宫有任何的瓜葛。
永琪的话轻而易举的就击溃了海兰的心理建设,她无助的坐在地上,任永琪怎么牵都牵不起来。
见她如此,永琪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