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荼蘼花开,她嫁进了定远侯府,如父亲和哥哥的愿,成了光耀门楣的世子夫人。
……
日子过得死气沉沉,傅启淙的新鲜感维持了不到半年,便又过上了眠花宿柳的浪荡日子。
柳嬿婉从不管这些,随他去。
可他却非要跟她闹,某次喝醉酒吐露实话:“要不是看在你家有钱,本世子才不会娶你这个低贱的商户女!”
原来如此。
看上她的容貌是真,想把柳家当侯府的银袋子更真——大房花的银两,都是柳家贴的,连傅启淙逛青楼的钱也是。
她只觉得讽刺,原来父亲所谓的攀高枝,便是用柳家的钱搭一座金梯子,让她爬上去献祭柳家和自己。
就这样吧,反正自己早就陷在泥潭里爬不起身了。
一直到两年后的中秋。
她去娘家送节礼,却意外在街上遇到位故人。
是越州沈家老宅的忠仆郑伯。
往年秋日,都是他送螃蟹过来。
那时柳家和沈家比邻,关系很好,她喜欢吃螃蟹,年年都盼着郑伯来。
最后一次见面,是五年前,沈良时考上了秀才不久。
郑伯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老奴可算见着你了!柳家小姐,少爷交代老奴,一定要将东西送到,老奴不负所托啊!”
说罢,颤着手取出一个圆形的竹筒,郑重递给嬿婉。
嬿婉却摇头:“我已嫁人,不好再收男子礼物……”
“这是少爷临终前所作,少爷说是幼时好友的回礼,请小姐一定要收下啊!”
嬿婉愣了半晌,才回了一句:“‘临终’是何意?”
郑伯抹着泪:“少爷三个月前没了……两年半前他回到越州,就断断续续一直病着,吃多少药也不见好,大夫说是心病……”
秋高气爽的天,嬿婉只觉得浑身冻得发抖,仿佛又回到了岁末雪夜,她被埋在厚厚的积雪里。
郑伯见她脸色惨白如纸,不敢再说下去。
半晌,嬿婉伸出颤抖的手:“他……给了我什么回礼?”
郑伯打开竹筒,从中取出一幅画来。
嬿婉缓缓打开。
桃林云蒸霞蔚,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左右手各拿一枝桃枝,天真烂漫地朝春光最明媚处奔跑。
“良时哥哥,我送你桃枝,你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嗯……一幅画!要比静姝哥哥画得还要好的画!”
静姝的哥哥是画师,画的静姝惟妙惟肖。
静姝在嬿婉面前炫耀,惹得嬿婉又生气又羡慕。
她踮起脚尖拍拍少年的肩:“良时哥哥可比静姝的哥哥厉害,我一定能比过静姝的!”
少年脸上无奈的笑里带着几分宠溺:“好,一定画一个最好看的小嬿婉。”
那些被掩埋的记忆,如同墓门被撞开,猝不及防地重见了天日。
嬿婉呆呆地看着那幅画,耳边传来似很遥远的声音:“少夫人,您怎么哭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柳家。
只是看到那鲜艳的牌匾,神志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些曾不敢细看的伤疤,如今揭开,却愕然发现,里面的伤痕并非想象中的模样。
她神色如常地跨进院落,与父母兄长嫂嫂问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派其乐融融样。
用过了饭,嬿婉找了个托词,去了趟哑婆婆住处,面色平静地说了一句话:“那封信,你没有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