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泾路 朦胧咖啡厅
下午五点,街道回荡着来自夜回酒馆吵闹的流行乐,坐在吧台内的林翊单手拄着下巴,门外路过的人流令他十分烦恼。
近期的朦胧咖啡厅生意十分糟糕,过去店内的客流量虽谈不上人来往往,但有这几十年的老店招牌在,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疲惫的下班族与回头客进来坐坐,维持着三三两两不断流的规模,可如今却冷清到晚高峰看不到一名顾客进门。
林翊起身走到店门口,望着斜对面的夜回酒馆客流汇聚,尤其是看见那些咖啡厅的老顾客进门消费,他就不禁咬牙切齿,附近街道不少涉及餐饮娱乐领域的店铺,因为对方打的价格战早早打烊。
这时,通往二层的楼梯,巢穴拟茧房的氤氲光晕微微闪动,打哈欠的茯泠现身于林翊的身旁,语气慵懒:
“林翊,下午还是没有顾客上门吗?”
“没有…”
“就算我的巢穴拟茧房,能抵消夜回酒馆对朦胧咖啡厅的部分影响,但有些东西不是认知污染能改变的,为了你的生计,我建议你提前换个工作。”
“茯泠,再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我不太想离开这里……”
眼不见心为静,林翊收起目光,返回吧台拿起毛巾,用力一遍遍擦着早已擦的锃光瓦亮的杯具。
茯泠做了一个伸展运动,用蓝色眼睛打量着不景气的街道。
唉,朦胧咖啡厅被夜回酒馆抢走生意,以后肯定是发工资都成问题,真是不懂林翊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不过,我也不想随着他一起折腾,把巢穴拟茧房搬来搬去,真希望他能在魔都有一个家。
茯泠微微皱眉,它并不是很懂人类复杂的心思,于是,它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契约者,能够工作轻松点,不会再为了生计奔波。
随即,茯泠伏在橱窗前,一边享受夕阳的余晖,一边远望城市的风景。
直到晚上八点,身为咖啡拉花师的林翊,扫了一眼无人的店内后,他这才脱下围裙擦了擦手,准备拉上咖啡厅的卷帘门,照常进行大扫除,之后,去隔壁的便利店兼职收银员。
这时,林翊看到老板娘谢婉拄着拐杖进了门。
这时候,谢阿姨早就回家喂她家的毛孩子了,林翊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过来了。
即便头发花白,但这位老板娘的气质依旧是那么优雅得体,笑容慈祥:
“小林,辛苦你了,白天招待客人,晚上还要麻烦你大扫除。”
“阿姨,您甭见外,咖啡 拉花师的工作轻松着呢,又不是去工地搬砖!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林翊摆了摆手,自己在魔都这种高消费的国际大都市,换作别人光是为了攒下房租就有的发愁。
他若是忙着奔波,哪里有机会追寻漫画家的梦想,更不可能与茯泠相遇。
可以说某种角度上,当下的一切都是对方的帮助,这位非亲非故的阿姨同意他落脚又不收房租,林翊真的相当感激对方。
谢婉打量着高高的林翊,慈祥的眉宇泛起一层愁容,这位老妇人轻叹一声向前走,店内中央摆放着一台手摇式的老式留声机,她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唱片,摇动手柄播放音乐。
她坐在靠近橱窗的沙发上,仿佛是第一次初入咖啡厅的顾客,又像是隔了多年回乡怀旧的老客,仔细、慢慢地环视着周围的陈设,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老式留声机悠扬舒缓的轻音乐,暂时掩盖了门外热闹的流行乐,林翊诧异今天的老板娘是怎么了,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涌上心头,他返回吧台泡了一杯红茶,放在了谢婉的面前。
“谢谢你,孩子。”
老妇人不复过去轻抿一口的习惯,优雅的她这一次将红茶一饮而尽。
“阿姨,您……”
“谢谢,小林,这几年有你陪着我,我这把老骨头真的感觉年轻了好几岁呦,可惜,岁月啊…人走茶凉这种事在所难免。”
谢婉挤出一个苦笑,林翊顿时手足无措:
“谢阿姨,我、我是哪里做得不对吗!是不是有客人投诉!我可以、可以改!”
“孩子,没事没事,这不是你的问题,你是一个好孩子,只是,阿姨啊,我适合做这个老板娘了。”
谢婉握紧林翊的手,拉着对方坐在对面的座位上,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加封的牛皮纸袋,递向林翊,语气郑重:
“小林,我希望这个店…交给你。”
“阿姨,您说这话是啥意思?”我、我不太明白。
林翊一脸懵逼,怀疑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一旁伏在橱窗的茯泠耳朵抖了抖,它并没有一如往常懒散地睡着,而是静观谢婉与自己的契约者,没想到林翊的运气这么好。
自己刚发愁什么,就解决了什么。
谢婉的苦笑覆上了一层释然:
“小林,如果我和老林有孩子的话,他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只可惜……”
老妇人欲言又止,眼神中划过一丝忧伤,她将视线投向吧台的墙壁,在那里挂着一幅泛黄的黑白合影,里面是一对穿着得体的恩爱夫妻,林翊顿时明白对方在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