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钦离陈以笙就短短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月光下，那枚刀片还在陈以笙的脖子上闪着寒光。
但不知道为什么，高钦就是一点儿都不害怕陈以笙。
他完全不怕自己会成为这个连环杀人案的第5个刀下亡魂，虽然前面已经死了4个人，而且4个都是陈以笙的高中同班同学——他也是陈以笙的高中同班同学。
高中……
似乎有些记忆突然变得过分清晰起来，但是此时此刻，陈以笙和他的身份处境都太荒诞了，令那些记忆也显得荒诞。
离陈以笙离得越近，高钦就越发觉陈以笙和李向晚像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
但是高中的陈以笙从来没有露出她的整张脸对着人过。影子一样的人是没有样貌的。
她们最大的区别是李向晚的瞳色是浅棕色，而陈以笙的瞳色很黑，很黑。
高钦走到陈以笙身边。
几十个枪口的逼视之下，陈以笙十分放松地收起那枚刀片，从容地拍了拍自己身边河岸上的鹅卵石，示意高钦在她身边坐下。
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多年以后偶遇的老同学一样。
甚至即使在当年真的还是老同学时，陈以笙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气质宁静过。
一个刑警，一个连环杀人犯，这样坐在一起好么？
高钦在心里说，不是的，不是一个刑警和一个杀人犯。
只是当年的两个同学，高钦和陈以笙。
此后十年，一个成了刑警，一个成了杀人犯，而已。
所以高钦听话地坐了下来。
“录音设备带了吗？”
陈以笙开口第一句话，就让高钦噎了一下。
带着隐形的录音设备，是跟嫌疑人谈判必要的一环，没有想到陈以笙这么内行，高钦不免有些尴尬。
是啊，他竟然只是感觉到尴尬，而非紧张，害怕，怕这个杀人狂恼羞成怒，突然情绪激动暴起杀了他。
即使她已经杀过了四个人。即使她手里刚才还握着一枚刀片。那么薄的刀片，不管是弱不禁风竹竿一样的陈以笙，还是高大的刑警高钦，都只需要轻轻地往脖子上一剌——在你感受到痛觉之前，你的生命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高钦在心里笑自己，陈以笙应该不算“弱不禁风”。
他说：
“呃，我可以拿下来……”
“不用，正好，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录下来吧。到了警察局里，我一句都不会再说。”
陈以笙低下头，盯着地上的鹅卵石发呆，过了几秒才说：
“想问什么就问吧。”
高钦咽了咽口水，他不想去看陈以笙的脸，那张和死者李向晚太像的脸，好像注定长了这张脸的人都要被死亡纠缠一样。所以他就只能也盯着脚底下一块一块在月光下显成莹白，像宝石一样的鹅卵石。
这相处氛围有点太宁静了，完全不像一个警察和一个杀人狂应该有的相处氛围。
然后他问：
“四个人都是你杀的吗？”
毕竟目前没有任何完全能定死罪的证据……会不会？有没有可能……
没有任何迟疑，陈以笙说：
“是的。”
高钦闭了闭眼，不知道那一声叹息有没有偷偷地从喉咙间泄露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问：
“你为什么要杀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