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目光清澈,丝毫不躲闪哲布尊丹巴打量的视线,直白的问道:“活佛所谓何意?”
“殿下,火器之威犹如天惩,殿下可知会造多少的杀戮?”
胤礽微微仰头,望着深邃夜空,缓声道:“火器于我大清,是威慑,亦是自保的依仗。我大清幅员辽阔,边境时有动荡,有火器在,不用则已,一旦需要,便能保国安民。这并非是为杀伐,而是为守护。”
转而看向哲布尊丹巴,微微一笑:“佛家亦有怒目金刚,活佛佛法精通,想来也能理解吧。”
哲布尊丹巴听着这话,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能以佛理劝诫,动摇胤礽对这些 “杀伤性事物” 的执着,动摇他对“凡俗”的认可和牵扯,却不想竟隐隐被他的家国理念劝服。
也是,他若是一心向佛,全无他念,也不可以参与喀尔喀的政事了。
沉默良久,他才轻叹一声:“殿下见解,着实不凡,贫僧受教了。” 说罢,双手合十行礼,转身离去。
胤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转身拉了拉胤礽的手:“二哥,他不是好人。”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胤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他回去了,胤禩抿着唇掩饰自己的不高兴,不管什么立场,和他抢二哥,都不是好人!
第二天,康熙敕建了汇宗寺,由哲布尊丹巴活佛主持设计、建造;并且巡视了喀尔喀营地,对穷困者赏以银币。
而在康熙巡视的过程中,哲布尊丹巴找机会又和胤礽单独见了一面,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但收到两人见面消息的康熙,忍不住提起了心。
于是,第三天,圣驾准备回銮,康熙最后单独召见了哲布尊丹巴。
御帐之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攥出水来。康熙高坐于主位之上,身姿挺直,龙袍的明黄之色在烛火映照下,更添几分威严。他双眼微眯,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对面的哲布尊丹巴,那眼神犹如寒潭,深不见底又透着丝丝凉意。
良久,康熙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活佛,朕今日单独召见你,有几句要紧话得说清楚。朕知晓你在喀尔喀草原威望极高,佛法精深,可朕的太子,你不该随意蛊惑。”
说到此处,康熙微微前倾身子,加重了语气,“他是大清的储君,身负祖宗基业、万千子民的期望,不是能随意被你说动,去追寻所谓佛门清净的‘佛子’。”
哲布尊丹巴身着绛红僧袍,站得笔直,静静听完康熙的话,并未惊慌失措。
他先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坦然地抬起双眸直视康熙,缓缓开口:“陛下所言,贫僧明白。实不相瞒,初闻太子殿下种种神异传闻,又见太子之光华,贫僧确实盼着这有慧根的‘佛子’能回归佛门,光大佛法。”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只是经过这几次与太子殿下的交谈,贫僧已然知晓,殿下满心装的皆是家国天下,是大清的山川湖海、百姓苍生,是陛下和几位皇子……他是属于大清的佛子,而非佛门的佛子……”
康熙听了这话,神色稍缓,却依旧语气严肃:“既如此,往后你便收起那些心思,好好为喀尔喀的安稳出力,莫要再生事端。”
哲布尊丹巴双手合十,恭敬应道:“谨遵陛下旨意。”
交锋结束,哲布尊丹巴微微躬身,作势要告退,可脚步还未挪动,终是没忍住,抬起头直视康熙的眼睛,缓缓说道:“太子殿下,终究是有一颗佛心。”
双手合十,语气平和又笃定:“这颗心呐,贫僧短短几日便看得透彻。对这天下,太子有时看得极重,重到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操持大小事务,不敢有丝毫懈怠;有时又看得极轻,从不把自身的身份地位当作矜贵的资本,一心只念着肩头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说到此处,哲布尊丹巴微微停顿,观察着康熙的脸色并接着道:“陛下,世间风云变幻,贫僧不敢妄测圣意,只是倘若有朝一日,陛下容不下这位太子了,贫僧所在的佛门,永远敞开大门,愿将有着佛心的佛子接回,给他一方清净地,护他余生安稳。”
康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里的不悦化为犀利的锋芒:“活佛慎言!朕与太子父子情深,保成自幼便被朕悉心栽培,承载朕的厚望,怎会有你说的那般事。莫要再胡言乱语,扰乱人心,你且退下吧!”
布尊丹巴见状,默默躬身行礼,转身退出御帐,只留下康熙坐在帐中,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不可能有那么一天的!这皇位就是他留住保成的东西,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死物放弃保成的!
但是,康熙的心中忍不住生忧,万一他老糊涂了怎么办?一想到那个可能,康熙就止不住为保成难过,止不住惶恐。
不行!康熙猛的起身,眯起眼睛沉思,要不他早点退位吧,脑袋清晰的时候退位总不会出问题了吧?
保成也这么大了,处理政事也利索,有火器在,军事也不弱,看起来是合适登基啊。就差个媳妇,啧,这媳妇不好找啊,没有配得上保成的啊……
帐外,被五个弟弟围着嬉戏吵闹的胤礽,并不知道老父亲是如何的不舍又强忍着想给他找媳妇,然后让他上位打白工……不是,让他上位当皇帝了。
要是知道,胤礽估计要当场“佛话”,立地出家了,这个皇帝是非当不可吗?
老康才多大,正是闯的年纪啊,那么着急退位干什么?
实际上,这是接下来几年里胤礽的心里话,从探听到康熙有想退位的苗头,胤礽是想方设法的按灭,他皇二代,京圈佛子的身份还没当够呢?不着急掌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