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狂风呼啸而过,卷着砂石,打得营帐簌簌作响。此次亲征准噶尔,大军一路西进,本就路途艰险,而此刻,主帐之内更是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
康熙斜倚在榻上,面色潮红,平日英挺的眉眼此刻也因高热而微微蹙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枕巾。随军的太医们在一旁忙得焦头烂额,几碗药下去,高热却依旧不退。
一众大臣守在帐外,个个面带忧色,交头接耳后,佟国维硬着头皮率先入帐,撩袍跪地:“皇上,龙体安康关乎天下万民福祉,如今这病症来势汹汹,臣等恳请皇上即刻起驾,回銮京师养病。京师有太医院一众良医,药材也更为齐全,必能让皇上早日康复。”
话音刚落,其余大臣也纷纷跟着跪地,齐声附和:“请皇上以龙体为重,速速回京!”
康熙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回想起保成的话,也不敢不顾自己的身体,沉默片刻,他缓缓吐出几字:“罢了,就依卿等所言。”
康熙微微坐起,强撑着精神,沉声吩咐:“传朕旨意,命人速去选择肥壮马匹,即刻分给随驾火器营兵、前锋护卫军,令他们驰赴于大军前,不得有误!噶尔丹未灭,战事不容耽搁,大军务必保持攻势,不可懈怠。”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臣们纷纷躬身应是。
将战事的指挥权转交给裕亲王福全,康熙的銮驾才启动回京,但因为他的病情,最终暂停在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休养。
康熙不想胤礽担心,所以不许众人将他生病的消息传回京中,但架不住有会飞还能使唤飞鸟的小五在啊,在他得病的第一天,小五就使唤了一只海东青传消息回去了。
乾清宫内,暖阁的烛火静静摇曳,映照着堆积如山的奏疏。
15岁的昌全、13岁的胤祉和12岁的胤禛,都被胤礽薅来一起处理政务了。
此时,一声清唳划破寂静,一只海东青穿窗而入,稳稳落在窗边的架子上,扑腾着翅膀,黑豆般的眼睛透着机灵劲儿。
“好俊的海东青,二哥,这是哪里来的?”
长大了,大家都不好意思“太子哥哥”的喊了,显得好像不庄重。几个互相卷着当太子哥哥前第一能臣的家伙,都改口叫“二哥”了。
当然了,每次这种时候,胤禔是最嘚瑟的,因为他还能叫“保成”,没办法,谁让他是唯一的大哥呢~
可惜,胤禔跟着康熙去出征了,没有他嘚瑟的机会。
知晓二哥有多招动物喜欢,所以对于出现在他身边的各色动物,大家都很习以为常。只不过海东青在满族的地位特殊,格外引人注目。
面对昌全的疑问,胤礽摇了摇头,“第一次见到,也不知是哪里飞来的。”
胤礽起身,走近了两步,摸了摸海东青的羽毛,看着亲近的靠在他手上轻蹭的小家伙,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当听懂了他的鸣叫之后,胤礽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二哥,怎么了?”
一直关注着他的胤禛忙不迭的关心,旁边的昌全和胤祉也投来了疑惑担忧的目光。
胤礽眉头蹙起,“皇阿玛……在西北亲征途中,忽染重病。”
这话一出,室内的空气仿若瞬间凝住。
胤礽深吸一口气,当即有了决断,目光灼灼看向三人:“如今局势危急,我得立刻赶往西北。胤祉、胤禛,朝堂诸事纷杂,你们要守住这前朝,不可有丝毫差池,每一份奏疏都仔细斟酌;后宫安宁关乎皇室体面,昌全,你协助太后管理后宫诸事,莫让人心浮动。”
胤禛皱起眉头,上前一步劝阻:“二哥,西北路遥,又兵荒马乱,您这一去,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是好?不如先遣太医携良药快马加鞭送去,等皇阿玛病情明晰,再做打算。”
胤祉也跟着点头,“是啊,皇阿玛没有派人传消息回来,肯定就是不愿意二哥你担心。”
“二哥,你是太子,皇阿玛生病了,你更应该保重自己。”
因为康熙的恩宠,昌全和皇子一样,都叫他皇阿玛,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胤礽。
“我既知晓此事,必然是要走这一趟的。我相信你们,你们也要相信我。”
胤礽态度坚定,微微招手,海东青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胤礽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意有所指。
不是不知道他的神异,可知道归知道,谁会不担心呢?
劝阻不了胤礽,三人就着急忙慌的替他收拾起行李,挑选随行人员。
很快,看着胤礽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人,裹挟着一路沙尘,向着西北疾驰而去的背影,三人满心忧虑,却只能打起精神,力要替胤礽守好朝堂。
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原本4天左右的行程,胤礽两天不到就赶到了。看着风尘仆仆出现在他面前的太子,梁九功惊讶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何时见过太子这般狼狈。
“梁公公,皇阿玛如何了?”
梁九功这才回过神了,皇上明令禁止,也不知道是谁透露的消息,可如今太子赶来了,他也只能如实相告。
一边派人去回禀皇上,一边安抚着胤礽:“太子殿下莫慌,皇上这几日高热反复,人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太医用了各种法子,可这病情就是不见大起色。昨夜又咳了大半宿……”
注意到胤礽愈发担忧的脸色,连忙补充道:“不过太医也说了,皇上底子好,只要好生调养,熬过这阵子,定能慢慢康复。”
胤礽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些,想要去见康熙,却注意到自己的狼狈,不想他担心,对着梁九功说道:“梁公公先带孤去换身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