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康熙带着保成和几个孩子,轻车简从地出了紫禁城,向着皇庄行去。
一路上,孩子们难掩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主要是小话痨胤禛,看见街景要和太子哥哥分享,看见树木要和太子哥哥分享,看见朵花也还要和太子哥哥分享。
搞得其他几人胜负欲狂暴,后半程,马车上的吵闹声就没有停过,就连说话慢的胤祉都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
保成端坐在兄弟之间,态度温和的点头认可,时不时给予一下正面的回应。而一旁的康熙只觉生无可恋,头一次发现这些小家伙这么能吵。
又一次不小心被胤祉伸过来的手打到,康熙脸黑,要不是为了在保成面前保持慈父的形象,他一定要把胤祉吊起来打!
太放肆了,他堂堂一个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终于到了皇庄,康熙昂首阔步,带着保成走在前方,眉眼带笑,柔声的和保成讲解:“农桑乃国之根本,社稷民生皆系于此……”
保成听得认真,频频点头,目光扫过一陇陇田地,那些翠绿的禾苗在晨风中微微颤抖,似是在向他们行礼。
胤禔早按捺不住,撒腿就往田埂上跑,惊起几只休憩的雀鸟,惹得康熙轻声呵斥;昌全则蹲在一旁,眼睛紧盯着农人的锄头,看着翻起的黝黑泥土,新奇又着迷。
胤祉和胤禛难得和睦,互相牵着手,然后小心翼翼的各攥着一点保成的衣角,亦趋亦步的跟在后面,怯生生的黏着人。
保成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转身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温声安抚,拉着两人的手走到一位老农身旁,有礼问道:“大伯,这禾苗种下多久,才能盼来收成?”
老农被保成通身的气度唬了一下,跟瞧见观音菩萨的座下童子似的,忙不迭回话:“回公子,这春种的稻子,悉心照料,待到秋来,便能收啦。”
“听到了吗?”保成看着身边的两个小家伙,温柔的问。
“春耕秋收。”胤祉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太子哥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具象化的理解到这个词。
“对呀,春耕秋收,说起来简单,可是却凝聚了农人所有的心血。”
保成赞许的摸了摸胤祉的头,胤祉笑了笑,认真的回复道:“我会好好学,研究、更多粮食。”
“那我就等胤祉研究出更多的粮食啦。”
还没有进学,懵懵懂懂的胤禛不甘示弱,连忙跳起来说道:“胤禛也可以!胤禛也研究!”
“哈哈好,”保成笑着摸了摸胤禛的小脸,“胤禛也研究。”
康熙在旁看着,又是吃醋,又是欣慰,不愧是他养出来的孩子,就是关心农事,弟弟教的也好!
随即招手让孩子们围过来,从老农手中接过种子,分发给众人:“来,都亲手种下些,感受感受泥土的温热。”
保成率先撸起袖子,毫不犹豫的学着老农的样子,用指尖在土里刨出个小坑,小心翼翼将种子放进去,再轻轻覆上土,拍实。
阳光洒在他稚嫩的脸上,泛起温润的光泽,那份对土地的敬意与赤诚落到其他人的眼里,叫人忍不住为之臣服。
原本有些嫌弃的胤禔等人,当即就学着他的样子,放下了所谓皇子的身份,带着对土地、民生的重视,开始认认真真的播种。
康熙满含欣慰的看着,很快也加入了播种的队伍,父子几人大干一场,畅快的出了一身汗才停下来,去庄子里休整。
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素色长袍,保成挥退了其他人,一个人慢悠悠的在庄子里闲逛。
说是不让跟着,但伺候的下人也不可能不跟,只是不好违背太子的意思,所以远远望着。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牛棚前,一股混合着干草与牛粪的气味扑面而来。
管事的正愁眉苦脸,瞧见保成来了,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也知道是主家的小公子,赶忙行礼,口中念叨:“见过公子,这母牛生病了,公子还是莫要靠近的好。”
保成微微蹙眉,似有不忍的问道:“生了什么病?”
管事有些尴尬,“就是身上多了些水泡……公子不必在意。”
这样的病症,害怕污了贵人的耳朵,管事也不好多说。
胤礽点了点头,像是不在意,正准备离去,牛棚里的母牛便发出一声长长的、悲戚的哀嚎,声音里满是无助与痛楚,像是在求救。
保成的脚步一顿,不顾管事的阻拦,走了进去。远处看到的下人瞪大了眼睛,一部分人匆匆赶来,一部分人连忙跑回去回禀。
“公子,牛棚脏污……”
“无妨。”
保成缓缓走近,看到他的那一刻,母牛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巴巴地望着他,嘴里时不时发出微弱的 “哞哞” 声。
保成轻轻伸出手,先是犹豫了一下,触碰到母牛滚烫的额头时,动作愈发轻柔,似是在安抚:“别怕,会好起来的。”
微风轻拂,阳光悄然洒下,为他周身笼上一层暖光,衬得他浑身散发着慈悲之气。
待到康熙领着众人赶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满是神性和佛性的景象:生病的母牛前蹄弯曲,跪倒在保成面前,一人一牛,仿若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保成的眼神里满是怜惜,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康熙敏感的神经被触动,僵直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忍不住叫道:“保成!”
保成回头,慈悲气还没散去,笑容里都带着股令康熙不安的佛性,“皇阿玛。”
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康熙微红了眼眶:“保成,你回来。”
看着保成的手从牛的额头上拿开,康熙才松了口气,却见他停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心中的恐慌更甚,颤抖着说道:“保成……快回来……”
保成抿唇歉疚的摇了摇头,身周散发出淡金色的佛光,轻声说道:“皇阿玛,对不起,我该走了。”
“不!保成!保成!”
康熙崩溃大叫,守着他的梁九功连忙赶过来:“皇上!皇上,你终于醒了!”
“保成!保成呢?”
梁九功看着皇上恍惚的样子,忍不住眼睛发酸,哽咽的说道:“皇上,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皇上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康熙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他的保成还在呢,没有被带走,可那天从牛棚离开后却病了,说是天花。
怎么会是天花呢?他的保成怎么会得天花呢?
康熙踉跄着从床上起身,“朕要去看着保成,朕的保成……”
“皇上,皇上你刚醒……”
梁九功想要劝,毕竟皇上都守了太子三天了,惊惧昏迷,刚醒还没好呢,可康熙根本不听,挥开他就要去守着保成。
从前佛教夺不走他的儿子,天花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