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送的对象没署名，画了一朵梅花。关山茂想到，裴相姓裴名章，字梅行。
皇帝翻了几页，随手把账单丢了，叹道：“待今日婚事毕，叫裴景到个富贵乡里外任去罢……”
这几乎是个极好的安排，对待女儿女婿也不过如此了。
关山茂听着听着慢慢变了脸色，陛下似乎不打算今日清算，可他早上就看见太子调兵了呀。关山茂额上冒细汗，保险起见，他还是当没看见吧。
“一炷香作六首催妆诗！裴相公当真是人才！”
清婉院的闺房中笑声一片，具是围着姜晚笙的，喜气洋洋，称赞裴景才思敏捷，文采风流。
姜晚笙坐在妆奁镜前，额前流苏垂坠，视线不甚清明。
从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冰肌玉骨，雪白透亮，纤细的手指，攥着几张桃花纸，水粉的指甲轻轻触过上头的墨迹。
有的字行还未干透。
时间一分一秒，在嘈杂声中过得极快，院外一道锣鼓响，声音洪亮，喊着吉时到，请新娘移步。
屋中人明明准备万全，只待此刻，还是激动得手忙脚乱。
红绸盖头落在头顶。
姜晚笙视线暗了，眼前是闷不透气的红光，一旦看不见，失了安全感，肢体也不协调起来。
两位丫鬟搀扶住她，将团扇塞进她手中，“小姐，这个红盖头您到轿子里才可以取下来。”
从前朝起制度允许全天下的女子出嫁，皆可戴凤冠着霞帔，而民间为了表达对皇室的敬意，以红盖头遮凤冠，显示敬畏。
姜晚笙想点头，太沉，她含糊地“嗯”一声。
前院的宴宾堂，众人都被新娘子吸引目光，欢笑着，目送喜娘，陪嫁丫鬟一行来到正堂。
秦尚书坐到上首，眼眶泛着光，“笙儿一向乖巧，祖父对你没有别的指点，只一句，嫁人了，也是我秦家的姑娘！”
这话与其说是给她听，不如说是撑腰，是说给裴景听。
姜晚笙眼前脸上都笼着红布透的光，她低声应，看不见，却能感知到的两步之外，裴景温声致礼：“小婿必不敢怠慢。”
秦尚书朗声笑道：“好，走吧。”
以后秦府，只剩他一个年近古稀的孤家寡人了。
耳边是哄乱的笑声，赔礼声，姜晚笙听到裴景说“当心”慢半步在她身后，脚步声和她同频，往门外去。
秦府门前，百姓围观，两名陪嫁丫鬟搀扶着，姜晚笙弯腰钻进轿内。
裴景翻身骑上一匹白马，温文尔雅，并手对左右行礼。
管事喊道：“起轿！”
噼里啪啦，鞭炮齐鸣，红纸屑蹦得漫天飘，八人抬的花轿离地，姜晚笙一低下巴，红盖头便滑落至腿上，她手拿团扇，却没按规矩老老实实地挡住脸。
团扇搁在膝上，手也垂在膝上，攥拳，又松开，反复动作。
她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