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院天未亮便忙活起来，丫鬟来回跑，闺房内外挤满人，姜晚笙穿着素色的寝衣，青丝披散，失了神智一般的苍白。
“小姐，您昨夜又没睡好，这眼睛，得遮一遮。”
翠儿将她扶到梳妆镜前，坐下，铜镜中烛火跳跃，倒映出她的脸，黛眉微弯，双眸漆黑，她突然抬头，“我要出府。”
“小姐，不能乱跑的呀。”
灵儿捧着铜盆进来，叫一声，翠儿随即将她按坐下。姜晚笙眼神着急，灵儿伸手过来，拿湿棉布给她擦脸。
“有什么事，能比成婚还当紧啊。”两个丫鬟如是说。
“这婚……”素白的手在轻微地发颤，姜晚笙恍若木人，脸色僵硬不已，唇瓣艰难地开合，颤抖道：“这婚我不成了。”
院外头灰暗嘈杂，脚步声反复，小丫鬟们进进出出，满口说着吉祥话，个个笑声洋溢，都穿得喜庆热闹。
灵儿“啊”了一声。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当自己听错了，皆是怀疑困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给她梳头发，用脂粉遮眼底淡青。
姜晚笙失神般，喃喃自语，眼睛里空阔一片。
她恐惧无比的梦，原来不是梦。她偶尔对沈卿玦生出的毛骨悚然的寒意，也原来都有缘由。
那是真的，是一步之差的前世，是选择不同导致的结局不同。
她被舅舅带回秦家，和她被沈卿玦带回皇宫，这两种情况产生的两种结局。
在那个结局里，沈卿玦恨她，恨得要死！
“我不能成婚……”他会杀人的。
姜晚笙抓住了翠儿的胳膊，阻断了给她眼下扑粉的动作，她心跳剧烈，耳边嗡嗡的，全是刀枪剑戟声，眼前虚焦，仿佛看见了银白利刃砍断红绸的一幕。
满堂宾客惊慌逃命，抱头鼠窜，婚礼沸水似的乱作一团。
他做得出来，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祝福却是假的。
她想起了第一次去东宫，和他同榻时做的梦，他同样凉薄地说了祝福的话，甚至还参加婚宴，谈笑推杯换盏，却在礼官喊“夫妻对拜”时骤然翻脸。
抽刀断红绸，无法无天，大闹婚礼现场，强权夺她。
“小姐…”翠儿拿手背贴她额头，苦恼道：“您也没发烧啊。”
“怎么就糊涂了呢。”
喜娘一进里间，见没动静，急得皱了眉，先斥责两个丫鬟手脚慢，又赶紧吩咐，“愣着干什么，快给新娘子穿嫁衣啊！”
“小姐……”灵儿捧来正红刺绣的嫁衣。
姜晚笙眼神发紧，瞳孔一阵阵地缩，她红唇抿紧，却没有动作。
翠儿灵儿均是不知作何好，喜娘这会儿听出来了，她为人老道，亲切地说：“姜姑娘，您就是太紧张了！”
“不过嘛，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都这样，您放松点。”
晨曦初起，轩窗外，天微微亮了。
喜娘使眼色，叫两个丫鬟给她束发更衣，循循劝道：“姑娘您别怕，没甚可怕的。”
姜晚笙机械般听着喜娘的劝谏，唯听进耳中的，是喜娘说，天一亮满院宾客，秦府和裴府皆是喜气洋洋，那么多人都等着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