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几日,永宁的天就变了。
齐家在城北的一众地主豪强里只能算末流,从前齐家家主齐弘文想攀附康家都攀不上。
如今他倒是拍着胸脯庆幸没攀上。
那些与康正德狼狈为奸的大地主都被砍了脑袋。
运气好点的保住了命,但听说后面要戴着镣铐去做苦力。
一想到有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沦落到这个下场,齐弘文简直笑开了花。
然而他没笑几天,一道惊雷就劈在了他脑袋上。
县衙张贴了重新丈量土地、核查人口的布告。
这代表什么?代表那位一来就掀起血雨腥风的公主殿下要在税收上搞事情了。
他们这些隐田、隐户众多的地主们,要大出血了。
匿税这种事情在各地都很常见,毕竟田宅、牲畜、奴婢以及家中钱财珍玩在内的一切财产都在课税范围内。
傻子才舍得乖乖交税。
怎么偷税漏税、隐藏转移资产是一个地主的必备技能好吧。
从前凌河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日子过得倒快活。
现在是公主殿下当家做主了……
齐弘文再肉痛,一想到挂在路边树上的、各豪强的人头,他都不敢有什么小心思了。
那位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古怪癖好,不把康正德及其附庸们的人头扔乱葬岗去,反而光明正大地挂路边。
吓得他几日都不敢走那条主道。
补税交税什么的,比脑袋挂树上好多了。
就当花钱消灾了。
所以当县衙里的新司农、司户上门来的时候,他极其配合,麻利地命人带着官老爷们去田庄、果林测量面积。
手底下有多少佃户,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就差把往年账簿一本不落地呈上去了。
康正德生前没做好事,死后的人头倒是大有用处。
城北那些不成气候的中、小地主们很是乖觉,省了楚襄不少力气。
补上来的税收也立即发挥出了作用——县衙发布了第二张告示,征人开垦荒地。
农具由县衙提供,包一日两餐,每日工钱三文。如若做工达标,当日结清。
自带耕牛者,工钱增加三文。
大多百姓不识字,县衙还派了两个人在告示边轮流喊话。
“每天有三文钱?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好事!肯定是骗人的。”
“咱们给贵人做事不是理所当然吗?哪里敢要钱?”
“别管钱不钱的事,上头不是说包一日两餐吗?就算没钱,给饭吃也是好的。”
“就怕饭都没得吃,还得挨打。”
“你去不?”
“你去不去?”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再说。”
鱼肉百姓的凌河凡、康正德等人被搞死,固然大快人心,但百姓们也因此难免觉得新来的公主殿下简直杀人不眨眼。
在她手底下做工,万一做得不好,会掉脑袋的吧。
人群渐渐散去,被挤在外头的小少年这才有机会走上前来。
小心翼翼地问:“官爷,明日何时去哪里做工?”
小少年衣衫破烂,瘦骨伶仃,到哪里都要被当成乞丐赶一边去。
负责登记的林耀却是温声道:“明日卯时来城门口集合即可。你叫什么名字,我先给你登记下。”
小少年低声道:“小人高云。”
林耀将少年的名字刻在竹简上,眸光一转恰好看到少年露在草鞋外的脚趾,被冻得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