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建议这批货咱们不接。”徐智胜扶着额头看向了父亲。
徐远征，57岁，头上没有一根白发，看上去仍然精力旺盛，生龙活虎，腰板仍然挺拔如松，看上去至少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
听着儿子的建议，徐远征淡淡道：“给我一个理由。”
“李明说了，文玉祥让那个协助他工作的新上任的副秘书长齐国伟着重关注走私的情况，我担心最近市里会有大动作。”
徐远征很安慰地道：“智胜，你肯动脑筋，我很欣慰。你说的不错，但你忘记了一点，文玉祥虽然跟郁丛林在斗，但再斗也脱离不了一个规则，那就是他们毕竟都是政府官员。既然在体制内，就要遵守游戏规则，如果市里对走私这一块真有什么大动作，绝对不是文玉祥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哪怕他摆平了其他的职能部门，但这么大的行动，没有郁丛林的点头，他就什么都做不了，在任何时候，先斩后奏甚至是越俎代庖都是不被认可的。文玉祥要是这么做，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徐智胜道：“爸，你忘了，郁市长上面还有个梁振雨，他可是市委书记。”
“这就要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了。不错，市委书记无疑是老大，但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分工的问题，党委决策，政府执行，无论是反走私办还是其他的职能单位，都是政府的下属单位，一般来说，党委不可能绕过政府直接指挥，这在县级以下或许还没那么泾渭分明，但市级往上，区分是很严格的，市委书记就是再强势，在重大行动上，也不会绕开政府。”
徐智胜道：“爸，你说的是常规现象，咱们现在不讨论体制规则，只谈这一批货。爸，魏宝跟你有多少年了？”
“八年，你怀疑他的忠诚度？”
“爸，我知道你很信任他，但你知道他私下截货的事吗？”
徐远征淡淡一笑道：“智胜，做生意跟当官一样，搞水至清那一套，就没有鱼可抓了，必须得睁只眼闭只眼，总不能你肉也吃骨头也啃汤也喝吧，就像咱们现在一样，钱是咱们赚的，但还有拿一部分甚至是一大部分出去打点孝敬，为什么？因为生意想做大，想赚大钱，就离不开权力的保护和合作。只要他把事情办好了，我就当是给他的福利了，再说了，这么多年，不过几十台车而已，手下的人没有钱，谁还会对你忠心？”
徐智胜不服道：“规矩就是规矩，这钱我可以给你，但绝不能让你自己去挣！爸，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个个都像魏宝那样，你就会被认为是老眼昏花，长久下去，谁还服你？谁还尊你？”
徐远征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道：“你能有你自己的思想，那是好事，但你记住了，以暴制人是一个方法，但不是唯一的方法，以德服人才能长久。”
徐智胜笑了起来：“爸，咱们做的是哪行？以德服人，那是历史了。再说了，您要是真以德服人，怎么会向岑志远动手？怎么会把文玉祥逼成那个样子？”
“这是为了震慑文玉祥，但很显然，效果不明显。”徐远征叹了口气，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儿子，你以为我们做的是哪行？走私，是我们起家的行业，但终究是违法的，郁丛林不可能当我们一辈子的保护伞，文玉祥的反骨、梁振雨的杀到，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们得把重心放在项目工程这些正当行业上，郁丛林目前还能扛得住，至少到年底没有问题，所以我决定，走私的业务今年再做最后一年，明年全部放在项目上，永安的业务基本上已经饱和了，咱们得把目光放长远，我已经让濛濛开拓外地业务了。”
“爸，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儿子，你需要明白一点，这个世界，钱是赚不完的，到了我们现在这个层次，稳才是第一位。”徐远征不再跟儿子讨论下去，从一位慈祥的父亲转换成为远征集团的董事长，安排道，“以后，走私这一块你不要再参与，不，公司这一块所有的业务你都不要再参与。我让你重新注册的公司注册了没有？”
“已经注册了，按照你的要求，新的公司名字叫辉远。”
徐远征点了点头：“记住，这个公司只做正行，我会让濛濛分一些工程给你做。”
徐智胜不由道：“爸，你在担心什么？”
徐远征笑了笑：“不是担心什么，只是留一条后路。”
徐智胜默然半晌，这才道：“刚刚我在魏宝那儿见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当听说是齐国伟的时候，徐远征显然有点意外：“齐国伟找魏宝？”
“是，说是别人介绍他来买车的，不过价格没谈拢。”
徐远征反问道：“你相信他是去买车？”
徐智胜摇了摇头：“所以我才建议你暂时不要出货。”
徐远征拧着眉头道：“这批货量很大，如果不出，麻烦会很大，不过魏宝掌握咱们不少东西，万一他反了水，麻烦也不小。”
徐智胜眼中厉色一闪道：“要不要……”
徐远征摇了摇头：“岑志远的死已经引起了注意，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闹出人命。”
“爸，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啊。”
“先别惊动魏宝，你从侧面了解一下，齐国伟是不是有人介绍去买车的，介绍他的人是谁。”
此时，魏宝的车已经开进了一个加油站。
坐在车里，魏宝心头沉重，他不知道这一逃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徐远征肯定会暴走，洛耀阳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但没办法，两头他谁都得罪不起，只能跑路。
他们俩虽然牛掰，但力量也仅限于在永安，只要出了永安，离开汉东，就凭自己包里的大几百万现金，也够自己做个小生意活下去了。
油加满，魏宝不想从包里拿钱交费，里面全是钱，太惹眼了，于是选择下车到加油站内扫码交费。
等他付完款，回到车上，一看副驾驶，脑子顿时就懵了——包居然特么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