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质问道:“接待费是怎么回事?”
贾似诚倒了给莫如深倒了一杯茶,说:“莫大人,不要心急,先坐下喝杯茶。”
莫如深没好气地坐下了,等着贾似诚的答案。
贾似诚不紧不慢地说:“每有新到任的官员,州里都会向经营餐饮的商户收取一部分接待费,但只收当月,此后便不再收了。”
莫如深很愤怒:“你这个做法是违反大宋律例的!”
贾似诚也放大了声音:“你只知道大宋律例,那你知不知道大宋的最高利益?大宋周围的大理、吐蕃、大辽、西夏和金国相继覆灭了,蒙古人在大宋边境虎视眈眈。我大宋不缺精兵良将,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地方大员顶着压力,处理国政民事,朝廷还有钱打仗吗?”
莫如深都被气乐了:“抵御外寇,好崇高的目标!这跟以我的名目收取接待费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贾似诚质问道,“岭南地处偏僻,有几个人愿意来此为官?如不收取一定的接待费,如何安置新来的官吏?他们来了,又如何安心地为国出力?没有接待费,凭你的年俸你买得起房子,置得起家当吗?”
莫如深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贾似诚说的仿佛有一定道理。
贾似诚放缓了语速:“我在梅州实行军民一体,官民一体,统一调配人员和物资,按照大县小县、职事高低分配。因而才能给朝廷上交足够的赋税,同时保持百姓相当的生活水平。八年来,我并未升迁,守在原职,勉力维持。我有什么错?收上来的钱,你以为我自己花了吗?”
说完,贾似诚开始脱外衣,露出了内衬,上面居然有几块补丁。莫如深真的被这一幕震撼到了!
“你没想到吗?我还穿着这样的衣服。”贾似诚笑了。
百姓的不满和贾似诚的苦衷在此刻交织在了一起,搅得莫如深头昏脑胀,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莫如深端起茶,喝了一口,说:“贾大人见谅,如深浅薄了!”
贾似诚看看他,微笑着说:“没关系!历任通判均与我不和,看来你我之间,可以打破这个惯例了。”
莫如深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此次前来,我带了亡妻的骨灰,希望安葬在岭南。我想去一趟牢城营,下官想告假五日,以便安排各项事宜。”
贾似诚听了,流露出迷惑的表情:“安葬亡妻,自然之事,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牢城营?”
莫如深解释道:“亡妻名叫南霖,自幼与其兄南家尧相依为命,我想将骨灰葬在南家尧墓旁。”
“莫非南家尧与牢城营有关?”贾似诚问。
“正是。”莫如深说,“南家尧在梅州服刑时患病身亡,据说葬在牢城营附近。”
贾似诚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通知管营协助你找到南家尧的墓地。”
莫如深说:“如此甚好,谢过贾大人!如深告辞了!”
莫如深从后堂出来,罗红缨还想说什么,但被彭超拦住了。回到家后,莫如深详细讲述了此次与贾似诚见面的细节。罗红缨和彭超同样倍感震撼。
罗红缨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她说:“我还是不相信贾似诚会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好。我十几岁开始闯荡江湖,百姓恨官府,一定是官府有问题。一个人错了,不可能所有人都错了。”
彭超也很疑惑,说:“我也不相信贾似诚,但我们没有证据。”
罗红缨愤愤地说:“他得罪的是百姓,他只有一个,百姓却有万千,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罪恶捂住。只要我们紧追不放,一定能找到证据。”
莫如深语重心长地说:“我只能说,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了。就接待费而言,便能团结和拉拢大部分官吏。即使他们不同意贾似诚的举动,享受着眼前的锦衣玉食,也会逐渐习惯甚至放任此类行为。”
大家都沉默了。
过一会儿,罗红缨突然问:“深哥,你会不会——”
其实她想问莫如深会不会也纵容甚至参与这种行为,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怀疑,欲言又止了。
莫如深明白她的意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请了五天假,到牢城营附近安葬南霖。”
彭超说:“我去问一下牢城营的具体所在。”说完,他出去了。
罗红缨说:“我去买一些香烛纸钱。”说完,她也出去了。
厅里只剩下了莫如深,他怅然若失地坐在了椅子上。
牢城营并不在梅州城附近,离梅州还有50里,离宽城县只有20里。那里有大片较为平坦的土地,可以用于耕种,牢城营的囚犯就在那里劳动。
管营名叫马恩义,40多岁,早就接到了贾似诚的通知,早早等候在牢城营门口。
见到莫如深一行来了,马恩义急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施礼道:“牢城营管营马恩义拜见通判大人!”
莫如深还礼道:“免礼吧,马管营!”
马恩义说:“知州大人已经知会过了,卑职亲自领您前往囚犯——不,是南先生的下葬之地。”
马恩义绝不敢把通判大人的大舅哥叫囚犯,虽然他真的是囚犯,而且还死在了牢里。
莫如深客气了一下:“不敢劳烦马管营,只须派一人带领前往即可。”
马恩义犹豫了一下,说:“多谢莫大人体谅,卑职职责在身确实不宜擅离!”
马恩义对身边一个狱卒模样的人说:“李四冬,你带莫大人去一下。”李四冬答了一声是。
马恩义转向莫如深说:“莫大人,卑职告退了!”
莫如深说:“马管营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