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杯上的纹样是一条大眼珠青龙,造型做的并不好,整一个头大身子细。
但龙椿很喜欢,当时买它,也是从一个学徒手里买的。
龙椿垂下眼帘,轻声道:“说不定就打赢了呢?”
孟璇苦笑:“万一要是打不赢呢?”
“打不赢咱们就去香港重操旧业”
孟璇抽着烟,眼中渐渐蓄起泪花。
“那会儿都什么岁数了,还吃的上这碗饭吗?”
龙椿又一叹气,只道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怕她老了饿死?
她仰头喝了一口茶,长出一口气。
“我吃不上你们吃,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闲着,天天给我出去干活儿去,少拿回来一分钱,看我抽不抽你们就得了”
孟璇噙着泪一笑:“我才不干粗活呢!”
“唉,璇儿,别担心,咱们能尽一时的力,就尽一时的力吧,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步,阿姐也会给你们个说法的”
孟璇撇嘴:“难道我说这话是为了跟你要说法吗?我还不不是为了”
“知道你给阿姐操着心呢,我谢谢你好不好?”
“嘁!花吧花吧!以后都饿死算啦!我也不管啦!”
这通电话挂断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龙椿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又独自对着卧室中寂静发了发呆。
在这发呆的一刻钟里,她脑袋里闪回了许多画面。
有往日她独自在街头流浪的孤单场景。
也有柑子府落成那天,她带着柏雨山和杨梅放炮庆祝的景像。
更有朗霆死的那天,自己双手染血的画面。
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是北平冬季特有的风沙天。
龙椿转过头去,一边看着窗外风沙肆虐,一边端着手中凉透的茶杯,就这么坐着。
窗外的日光被风沙遮住,连带着屋子里也变暗了。
风沙天就是这个样子,吹起来就遮天蔽日,叫行人不敢张嘴呼吸,憋的要死。
有些得了沙眼的人一见这个天气,更是连门也不敢出了。
他们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一见风沙就要掉眼泪。
倘若风沙一直不停,他们就要哭瞎眼睛了。
龙椿的心被打在玻璃窗上的沙砾,一点一点拖进了幽暗里。
她从前很少会这样忧郁,可近来她却时常会生出一种,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颓败感。
即便她时常提点着自己,眼下还远没有到绝境。
但
龙椿低下头去,有些想就这样瘫软下去。
可忽然之间,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柏雨山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从门外走进来,风尘仆仆的道。
“阿姐,我叫你你怎么不吭声?”
龙椿猛然抬头:“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柏雨山笑起来:“我坐的专列,当然快,阿姐刚没听见我喊你吗?快出来,小柳儿包了五屉饺子,把锅都煮扑了”
龙椿愣了愣,这才闻见空气里的饺子香味。
忽而,龙椿笑了起来。
是了,风沙天也没关系。
左不过就是今时今日不宜出门,那就等天晴了再出去好了。
今天的话,就好好在家包饺子吃,这样就行了。
风沙天总会过去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