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吃饭了吗?没吃就吃一点吧,我夹菜的时候都只夹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干净的”
叔叔?
关阳林听到这两个字后,就听不见龙椿后面的话了。
这女土匪居然管自己叫叔叔?
他至多只比她大三岁,她居然管自己叫叔叔?
关阳林眯着眼,忽然就觉得自己沉闷悲凉的军阀生涯里,透进了一束色彩斑斓的光。
这光带着某种不屈的生命力,戏剧化的,猝不及防的照了进下来。
一下就在他灰暗无趣,压抑孤单的生活里,烧开了一道口子。
简直有趣。
关阳林先是看着龙椿不说话,随即又微笑起来。
他像是一只拥有着虐杀天性的野猫,看到了屋檐上的麻雀一样兴致勃勃。
龙椿也看着关阳林,她现在有点手足无措。
在看到关阳林的笑容之后,她甚至都有些尴尬了。
她觉得这个亲戚叔叔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他的面容是俊美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是夜幕下的一片星星湖泊似得,灿烂又静谧。
关阳林拿起龙椿递来的筷子,尽力压制住心里得到宝物的窃喜,只状似不经意的说。
“你妈还好吗?”
龙椿闻言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找错人,这人的确是她家的亲戚。
她笑了一下,很乖的回话。
“妈改嫁了,说不想叫我跟着她吃苦,所以才叫我来投奔您的”
关阳林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打算替失忆的龙椿把戏唱圆。
“哦,这样,其实你妈是给我写了信的,我也晓得你要来,一直都等着你呢”
龙椿闻言一愣:“写信?可我妈不认字啊”
关阳林眨巴着眼睛张了张嘴,又连忙掩饰道。
“她托人写的”
男人漏洞百出的话音落下后,龙椿有一瞬间的沉默。
而这一瞬间的沉默过后,龙椿居然凭空掉出了两滴眼泪。
关阳林见状很是惊讶。
他想起自己在槐香县对着龙椿开枪的时候。
那时候,那关头,生死之间的档口上,这个女人都没流出一滴泪来。
怎么现在好好的说着话她却能哭出来?
“你哭什么?”关阳林问。
龙椿低着脑袋,一下一下用袖子给自己擦眼泪。
“我,我还以为我妈是不想要我了,才把我送出来的,我没想到我妈是真的找了人管我,平时我妈打我,我还老记恨她,现在想想,很不应该的”
关阳林看着越说越哽咽的龙椿,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龙椿的过去如何,他并不知道。
但依照龙椿话里的“妈”来看,她妈不要她这事儿,八成是坐实了的。
关阳林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又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条小方巾来。
这方巾是棉纱制的,纯白的一小块,四角上还绣了好几颗红艳艳,毛绒绒的杨梅果子。
“擦擦,以后我管待你,你妈也就放心了”
关阳林一边说着,一边将方巾递给龙椿。
龙椿眼巴巴的看着这条小方巾,也不伸手去接,只是不好意思道。
“不用了叔叔,这个方巾好干净的,你自己用吧,我用手擦就好了”
关阳林闻言就乐了。
苍天,这女阎王小时候竟乖的这样?
都这么乖了,她妈居然还忍心把她送走?
真是够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