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权拿起身旁桌子上的一本小说，“本来应该今天去还的，但我之前把它落在医务室了……还好没有被人拿走。”
谢平安盯着书的封面看，上面除了用烫金字体写着标题和作者外再无其他。“《无人生还》？原来你喜欢看侦探小说。”
“是呀。还有柯南·道尔和爱伦·坡。”汪权把书捧在手上，随便翻了几页，“你喜欢吗？”
“我，呃，不好说，一般般吧。”
“你真的可以试着看看。没什么比沉浸在亲手揭开谜底的过程里更让人陶醉的了…”
他之前是真的不知道汪权居然还有这种兴趣。随着两人的渐渐接触，他才意识到，汪权这个人跟他最开始想象的是有多不一样。
过了一会，汪权停止了翻书，而书还没有被看完，只剩最后一点。他合上书，由谢平安对面坐到了他身边。
“谢平安…”
汪权喊他的名字，却让他觉得极其不舒服。
汪权可能早就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很久了。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我不过是想要谢谢你。”
“没有啊……是你感觉我在紧张而已…”
汪权轻笑了一下，用他瘦削的手扶了扶眼镜。
“很久以前，我的亲生父母葬身于一场火灾。我并没有对此感到难过，因为他们总是责骂我，说我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我的姐姐只比我大一岁，但她比我优秀得多，可惜的是她也同样丧生于那场该死的火灾。”
他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叠，开始讲起了他自己——尽管这幅态度更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一个跟他毫无瓜葛的人。
“后来我被一个好心的男人收养了。很奇怪，做这件事并不使他有利可图，他是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家，没有妻儿，没有必须抓住我不放不可的理由。可能根据教义，这算是一种行善的方式，让神明认可他，活着的时候才能少受点罪。”
“是的，知道他是‘拜月神’教徒已经是我来到新家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他仍然定期去教堂祷告，瞒着我，并未意识到我早就发现，还时常在后面偷偷跟着。我当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他们的信仰，他们供奉的神明——”
他的脸色忽而变得阴沉。谢平安听到“拜月神”这个词，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直到那天。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我没有跟在他后面看他去教堂祷告，结果半夜他还没有回来，我就开始慌了。第二天，有人发现他死在回家的路上，胸口中了一刀，一把银色匕首，直刺心脏。”
“……”
“现在我唯一的亲人也死去了。他的朋友托人给我办了转学手续，所以我才能来到这里，……才能遇见你。”
“我？”
“只有你愿意跟我说话。我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会觉得我在故意博他们的同情。本来，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无论如何也撑不了这么久，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法再失去了。”
“汪权——”
窗外下着冷雨，谢平安感觉自己置身冰窟之中，几乎无法呼吸了。
“我不想再体会哪怕一次，被人背叛的滋味。”
他口口声声说是感谢，但那明显更像威胁，或者说，换个人来讲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只不过汪权的形象让人很难相信他会去主动威胁别人。
“没关系的。我不会背叛我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
瓶底厚的镜片之下，映出的是汪权颤抖的碧色瞳孔。他一把拉住谢平安。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
汪权松开手，鸵鸟似的蜷缩下去双手抱头，把自己整个脸都埋在膝盖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我做到了吗……我，真的会……交到朋友吗？”
彼时谢平安还不明白汪权这个动作的用意，以为他只是在担忧，当他得知真相时，却已经太晚了——
这种感情，如果非要给它下一个定义，那其实更接近于……
“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