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这又是?”
一接到内侍传话,杨盈就快步来到了偏殿,急忙问着黄太医。
此时的元禄嘴里絮絮叨叨得,一会儿殿下殿下叫个不停,一会儿又是什么宁头儿,如意姐……
又是胡乱喊了一通,才又昏睡过去了,任凭杨盈阿妱几人快步进进出出,也再没有一点儿动静。
“呃……其实也无大碍,如今元禄总归还是伤了神志,记忆总是有些反复颠倒,一时半会儿恐怕都是如此了。”
杨盈眼中还是焦急,什么叫记忆反复颠倒,元禄会忘记她吗?会忘记他们所有人吗?
黄大夫这才结结巴巴说着,“其实,还有一法,或可助他恢复得更快些……”
杨盈听罢,瞬间便抬起头来……
……
杨盈站在城墙之上,身侧跟着钱昭和阿妱,三人目光齐齐投射到一辆疾驰出城的马车背影之上。
“这一去,怕是都……”
阿妱念叨着。
杨盈不说话,看上去很是平静,但平静之下终究是掩盖不住地难过。
按照黄太医的说法,汤泉有促进疗愈的作用,梧都城郊前些日子也是报上来发现了一处汤泉泉眼。
黄御医和元禄当即出发,马车疾驰而出,元禄也从车帘缝隙中偷偷看过,那城墙之上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直到消失不见……
等到马车已然出了梧都的城门,元禄才恋恋不舍地从窗口将自己给收了回来。
“不舍得?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旁边闭目养神的黄太医如是说道。
“有何后悔的?我看是你后悔了吧!”元禄也是有心调侃一下这黄太医。
再等转过一个弯,连梧都的影子都瞧不见时,黄太医才睁开了眼睛,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裹着的官袍给扒拉了个干净,鞋子一脱,一下就将那脚丫子收拢在了座椅上。
那袜子上的破洞,配合上放荡不羁的坐姿,加上被风吹散的发髻,黄太医倒是猛然回到了曾经刚与元禄等人相逢时的游方大夫的模样。
“叫我老黄,别叫太医!”说着,那小脚便抖落起来,嘴里也开始哼着一些个不入流的小调。
“你可得记得,咱俩现在脑袋可都是系在一根绳子上的啊!”
元禄听了,也是应着,“自然知道,多谢黄太……老黄……”
“诶,对了!哈哈哈哈……老子自由了!哈哈哈哈哈……”
想那四四方方的宫城,纵使杨盈等人一直对黄大夫礼遇有加,他也可谓算是在这宫里能横着走的了。
但再自在,也是比不得这天高海阔。
望着那一柜子的人参鹿茸,他也总是想念自己田间地头抓到的蟾蜍毒蛇,都是药,他老黄还是爱这野俗的,做一个游方郎中,何乐而不为?
他这一想法,时时刻刻藏着的,一直到元禄前些日子找到他……
元禄找老黄替他撒一个谎,撒完这个谎,他做好了一辈子都当骗子的准备。
……
汤泉自山间缝隙涌出,滋养得整个山涧都遍布山花。
元禄来时,梧都里过来的匠人已然找了处地方紧赶慢赶搭上了一处屋子。有着温泉暖气做陪,倒也算得上一处极佳的住所。
有时候元禄也想着,若是杨盈不做皇帝,也来这山谷里,她或许也会很喜欢这里吧。
冬暖夏凉,四季如春,没有什么诡迹与争斗,安宁的好像世外桃源一般,就算战火打上好几个来回都未必能沾上一丝销烟。
但……世外桃源非她所求,她所求的是梧国的海晏河清。
……
元禄的存在,受伤,离开皇城,在这梧都的偌大宫廷里竟也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纵使六道堂手眼通天,也捂不住这样多的猜疑与闲言。
所有人都暗自传扬着,杨盈从出使安国就开始来往的俊俏小侍卫,如今伤着神志行为痴傻,出宫避疾了。如此,那些早眼馋着杨盈身侧的人便又都蠢蠢欲动起来。
萧家之前送入宫参选的公子哥们,不知怎的,短短时日里又是被盗匪劫掠,又是什么失足坠马的,已然都灰溜溜的没了消息。
如今就连太后萧姸,细软早已备好,就要启程皇陵,萧家这边倒也是只能偃旗息鼓了。
众人也不敢冒头,只暗暗较着劲儿,反倒让杨盈的择选变得纯粹了许多。
几番犹疑,选定了一位顾氏郎君,家里曾是前朝显贵,有从龙之功,但改朝换代终究是没落了。
那顾家公子,身量翩翩,仪态万千,说是文采斐然又颇为擅丹青,但杨盈终究是不甚在意。
选定之时,杨盈本意还是有歉疚之心的,她需要一个人站在她身侧,因为利弊权衡而选定了他,却要将他的一生牢牢困住。
还是杜大人替她开解才得以释怀。
“并非每个人一生追寻,都是情爱,总有人追名逐利,总有人开万世太平。”
……
杨盈借着先帝国丧为由简办了大婚仪典,但这难得的国君婚嫁的“喜悦”自然很快传遍了梧都内外,就连城郊小山村都是人人知道。
他们都说,女帝娶夫君,多么稀奇的事情,可是却无人知晓,这梧帝与王夫始终不过是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
这天,杜大人请了旨意进了宫,便很快被引到了御书房。
如今杨盈体恤官员日日朝拜辛苦,特意定了个每月朔望之日休沐,非军机大事不上朝的规矩。
杜大人每每递帖子,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阻拦他的理由。
透过书房的门远远便瞧见了坐在书案面前奋笔疾书的身影,想来不管是谁走过,都要赞一句杨盈勤勉了。
不过等杜大人推开门一看,瞧见坐在书案后面的人,他也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便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