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气氛紧绷如弦,玄眉宇间透出几分倦意,正在与几位老臣辩驳着边疆战事的处理。
此时,陆旻生急步上前,“陛下,刚刚城门官兵来报,苏乐将军回来了。”
自十年前张太福一党被玄压制之后,原是户部尚书的陆旻生被提拔做了丞相。虽说手握重兵的苏湛依旧是大监国,但苏湛这些年都在镇守边关,久而久之,朝堂之上陆旻生的权力就愈发地大了。
玄是自然明了的,只是对他而言,陆旻生还构不成威胁,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玄的目光依旧停在奏章上,手中的笔毫不停顿,淡淡地回了一句:“回来便回来,陆老有何惊讶的?”
“陛下,苏乐将军此次前往汴州是奉陛下之命,自然合乎礼数。只是……”
话至此处,陆旻生刻意一停,仿佛在掂量接下来的言辞。
玄终于抬眼,冷冷扫了他一眼,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
“陆丞相,你若是有所顾忌,那便不必开口了,赶紧回府便是。”
陆旻生立刻微微一震,连忙拱手:“陛下容禀,臣不敢隐瞒。”他顿了顿,随即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谨慎的怯意继续说道,“苏羽将军也随苏乐将军一道归来了。”
玄眉头微蹙,“所以呢?”
陆旻生面色庄重,似乎想要将话意推得更重些,声音放缓了些许,“陛下,苏羽将军本为灵州边关镇守将领。前日神瑜国在边关调兵遣将的消息才传回,如今,苏羽将军却无故弃守城关,返回都城……如此行径,若是不按军律处置,只怕难以安抚三军将士的心啊。”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微妙地变了,几位重臣侧目而视,有人隐约点头,似乎觉得陆旻生之言不无道理,也有另一些老将却显露出不悦的神情,握拳微颤,欲言又止。
玄的神情渐冷,冷冷扫视了一眼堂下诸臣,
“苏家一门,世代忠君爱国,为国捐躯之心谁人不知?苏家人扎根边关,守卫疆土,历来舍身忘己,苏湛带着苏家一门,还有苏家军上下,哪个不是日夜守卫在风雪中的铁血将士?如今就回来两个儿子,又有何不妥之处?”
陆旻生闻言,面色微变,却依旧不肯退步,拱手道:
“陛下,微臣并非质疑苏家之忠诚,只是,万一边关发生变故……”
玄的眼眸微微一眯,冷意陡生,
“万一?陆旻生,你莫不是想要他们苏家为了这‘万一’,至家族绝灭不留一人吗?”
此言如冰,掷地有声。
几位苏家将领的支持者纷纷抬头,眼中燃起了敬意,而陆旻生则微微垂首,不敢再出言挑衅。
“苏家一门,为国战斗至今,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朕不会让他们全家无人喘息,连一丝退路都无,叫英雄寒了心。”
陆旻生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抱拳说道:“陛下,据微臣所知,苏家此次回京,其实也就是护送苏夫人和一名女眷罢了,劳师动众,未免小题大做。”
玄忽地抬眸,“女眷?苏府除了苏夫人以外,并无女眷。可是谁成亲了?”
“微臣并不知晓其身份。”
玄的脸色微微一沉,眸中掠过一丝探究的意味,随即果断下令:
“来人,速速传令,让城门守卫前来回话,朕要亲自听他们禀报。”
不消片刻,守卫便匆匆赶来,步履间透着一丝慌乱。
玄看向跪在地上的守卫,
“说清楚,到底在城门口看见了什么?和苏乐、苏羽同行的那名女子,究竟是谁?”
守卫顿时一哆嗦,额头沁出冷汗,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声音微带颤意:“陛下,微臣……微臣也不知那女子究竟是谁,只是……只是,城门口忽然刮起大风,风势极大,树叶乱飞,瞬间视线被挡住了……随后,微臣便见到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他……他带着那名女子……就、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玄的心没由地一紧。
风尘、黑袍、瞬间消失……这些极不寻常的现象让他想到了那个人……
“再问你一遍,那男子的模样,你可曾看清?”
守卫吓得再度磕头,连连摇头:“回陛下,黑袍遮掩,他的模样……微臣实在看不清楚,只觉气势慑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备马!朕要出城!”
下一秒,不等众臣反应过来,玄已猛地转身,快步出了御书房,他一把拿住侍卫递过的缰绳,飞身上马,几乎不容多想便一夹马腹,径直朝城门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一路疾风呼啸,玄的心跳与马蹄的频率几乎一致,甚至更加急促。
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死死握着缰绳,指尖微微泛白。
会不会是她?那个让他朝思暮想、期盼了十年的女子,真的是她回来了吗?
可他又怕。
这种期盼和恐惧的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害怕被一次次幻想堆砌的希望再次湮灭成灰,但又无法遏制住心中那股迫切的渴望。
他必须要亲眼去看,哪怕只是一场虚妄。
就在这焦灼的奔马之中,前方隐隐传来尘土飞扬的声音,玄眯起眼望去,竟仿佛在其中捕捉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随着队伍渐行渐近,马上的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眼角泛起了猩红。
当她的轮廓清晰地映入眼中时,他便再无疑虑。
玄从未想过,仅这一眼,便将他十年来的等待悉数唤醒。
只一眼,玄便深知那就是她,是他心心念念、等待了十年的女子。
那抹身影,就是她。
玄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飞身下马,冲到她面前,瞬间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力道带着些许颤抖,仿佛害怕稍稍松开,她就会再次消失。他低下头,声音哑得几乎不可闻,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激动和温柔:
“苏千千,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千然怔在原地,她心头猛地一痛,有一种她十分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泛起,竟让她不忍推开他。
她不记得眼前的男人是谁了,但他怀抱的温度、那声声低语,莫名让她觉得熟悉而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