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便和福爷来到了孙国盛家。
有一点必须说明,白龙镇不仅只有一百零八户人家,而且家家姓氏不同。
孙国盛的媳妇叫吕秀珠,徐娘半老,很是贤惠,以前我每次去他家,都会觉得无法下脚。
不是脏乱,相反很是干净。
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怀疑,吕秀珠是不是有洁癖。
当这次敲开她家的大门后,我才发现错的离谱。
丈夫罹难,吕秀珠的悲伤人所共知,加上又没要到赔偿款,她整个人忽然就像老了十来岁。
面容憔悴,不修边幅,屋里屋外凌乱不堪,就连平日照顾得当的两个孩子,此刻都有了些邋遢。
“小龙,福叔,你们咋来了?家里都没收拾,让你们看笑话了。”吕秀珠打过招呼,示意两个孩子去搬凳子,“正好太阳起来了,有啥事在外面说吧,屋里实在没法让你们看。”
“怎么都行。”
从孩子手里接过凳子,我从身上摸出两百块钱,递给两个孩子,示意他们去隔壁村赶个集。
当庄土地的祸事平息后,白龙镇附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十三四岁的孩子随便跑都没事。
“谁让你们拿的,快还给小龙叔。”吕秀珠呵斥接钱的孩子。
“听我的,好好赶个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白龙镇家家户户都是恩人,因此这些年食香平事我都没要过钱,没有任何存款。
否则,高低得多给孩子们些。
“谢谢小龙叔。”
两个孩子已经到了叛逆期,才不理会吕秀珠的劝阻,男孩骑上电车,女孩坐上去,兴奋叫喊着出门。
“小龙,你不能总惯着他们。”说完,吕秀珠话锋一转,“别怪嫂子说你,不能总是跟福叔学,把钱都散掉做善事。你今年二十二,已经到说对象的年纪,不得攒点家底啊?”
“嫂子,我不急。”
“这怎么行?”吕秀珠反驳道,“这样吧,回头我帮你从娘家那边物色物色,争取给你找个各方面都没挑的。”
“嫂子,我真不急。”
“你这孩子……”
“行了秀珠,先说正事。”王多福开口道,“我们过来是了解下国盛的事情,你把来龙去脉详细说说。”
说到孙国盛,吕秀珠的脸上浮现出悲伤,长叹口气道:“国盛干的是架子工,去的是县里一家工地,据说背靠着全县最有名的房地产公司,已经稳定干了两年,各方面待遇都很不错。”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家公司,在国盛出事以后,左推右挡的一分钱赔偿都不给。”
“国盛,是直接跟房地产公司签的合同吗?”王多福追问。
“怎么可能。”吕秀珠摇头,“我娘家表舅是包工头,国盛是跟着他干的。”
“照这么说,你表舅该去要赔偿啊?说难听点,连他都得跟着赔。”
“福叔,道理没错,可我表舅也死在了工地,连他自己的赔偿都要不出来,更别说国盛的了。”
“表舅也死了?”
事情,看来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嗯,前后脚的事。”吕秀珠解释道,“虽然都丢了命,但国盛还算幸运,至少骨灰回了家。我表舅才可怜,据说是掉进了搅拌机,整个人碎成渣冲进水泥坑,捞都没法往外捞。”
“前几天我去参加葬礼,修的都是衣冠冢。你们说他家都拿不到赔偿,国盛的事我能咋办?”
话说至此,吕秀珠眼里开始有泪水打转。
这一幕,看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