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含恨来修行的,怀孕时非但饮食不佳还有噩梦侵扰,孩子没有流掉已是大幸,却也未能等到足月,便早产了。再加上她年纪又小,直接难产。
孩子平安落了地,她自己却是不成了。
她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留给了自己的女儿,一枚和田玉佩。这是祖母的嫁妆,长姐也有一枚。
交代好遗言,她便溘然长逝。
乳母将她安葬后,便带着孩子下了山。唐映秋也是这几天就要生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两个孩子调换,她就得先进赵府。
于是她先让唐映昕的丫鬟进去报丧。
唐映秋得知妹妹死讯,心中悲痛,果然发动了。
然后小丫鬟趁乱把乳母从后门放进去。
唐映秋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就诊出来这胎是女儿,倒也方便了她们,不用再去弄个男婴。
唐映秋是受了刺激才发动的,生产时不大顺利,孩子落地后她还没看一眼便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孩子已经被掉包。
唐映昕临死前满心怨恨,一心想拉一个人陪葬。
乳母也为自家姑娘不平,原是想着掐死那个孩子,可稚子无辜,她也为人母,生了恻隐之心,未曾赶尽杀绝,只将这个孩子丢弃,任她随水漂流,自生自灭。
若能活下来,就代表天命不绝。
若不能,便是替父还债。
这个孩子,就是纪青姝。
十七年后,文宣帝找到了当年换婴的乳母徐氏,和小丫鬟喜鹊。
也终于明白那天谢京辞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路边开得娇艳的花是唐映昕,折花的是赵永年,缺失的阳光是原该庇护她的父母亲人。
于是她在庵堂枯萎凋零。
谢京辞进了宫,看见低头站在一旁的徐嬷嬷和喜鹊。十七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徐嬷嬷生了白发,喜鹊也不再年少。
“儿臣给父皇请安。”
文宣帝抬手免礼,道:“你早就知道了。”
肯定句。
“是。”
谢京辞回答得坦然,徐嬷嬷和喜鹊也是她送到文宣帝手上的。
文宣帝对这个女儿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你素来最恨凉薄之人,既早知真相,却没有揭发,是因为纪青姝?”
谢京辞点头,没有隐瞒。
“是的。”
徐嬷嬷和喜鹊尚不知当年那个小婴孩儿尚且活着,还做了女夫子,听得父女俩对话,也有些回过味儿来。尤其徐嬷嬷,惊诧之余,也隐隐松了口气。
唐映昕死的时候才十五,连及笄礼都未曾举行,就那样凄苦的死在庵堂里。
女儿虽做了王妃,却认了别人为母。
荣耀也都是赵家的。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如今赵永年丑事被曝光,太华公主这两年来名噪京城,小老百姓也是听过的,落在她手里,赵永年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于信王妃——唐映昕虽被血脉控制不得已生下这个女儿,自己却因此没了性命,她不欠这个孩子。
喜鹊亲眼看见自家主子从一个活泼娇俏的姑娘日渐憔悴,直至死亡的过程,心里恨意更甚。
若没有这个孩子,自家姑娘兴许就不会死。
赵家人死个干净才好。
文宣帝不关心两人,只是看着女儿,“那么现在呢,你不打算忍了?”
谢京辞道:“赵永年任吏部尚书多年,也算勤恳,没有大的过失,信王妃又素有贤名。父皇将明镜司交给儿臣,是让儿臣监督百官,却非因私人恩怨干涉别人家事。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是满朝文武个个都查,怕是人人自危。”
“儿臣明白,父皇是一国之君,要为大局着想,再加上不忍青姝受其连累,故而隐忍不发。可自从父皇为信王赐婚后,赵永年便越发猖獗。彼时儿臣随军北伐,回来后又诸事缠身,无暇他顾。调查杨月笙一案时,才听闻他竟隐隐以未来国丈自居——”
她面有怒色,冷然道:“父皇春秋鼎盛,且东宫未立,他有此心,岂非僭越犯上?儿臣实不能忍,故而请求陛下重惩。”
文宣帝面色微变。
原本他以为淑妃只是迫切的想从谢京辞手中抢权给谢庭煜,让他早立太子,倒是忽略了这一层。
他还活着,赵永年就想做国丈了,岂不是盼着他死?
文宣帝顿时被触及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