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羊终于还是因为天鹅绒一般的皮毛被猎人囚禁在了羊圈。
这个圈子到处都是洁白且温顺的绵羊,习惯每天咀嚼主人随手撒来的一把把草,她虽然是羊却不甘心当食草动物,于是日复一日,格格不入地傲慢着、优越着。
只有等黑夜降临谁也看不清她时,才会跪下本应倔强的四肢默默哀叫着:“主啊,我第一千零一次真心实意地祈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
其实,从第一天被猎人带进羊圈暴行就已经开始了,流血的断角就是证明。
这时,一位命中注定的少女,出现了。
声称信教,阅读《圣径》,在阳光下,看似善良。
这样的人,或许是上帝派来拯救众生的。
果真“婶婶,我比亦然还要爱你,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骗你的,黑山羊。
少女狡黠地笑了。
黑山羊闭上眼睛痛苦地分娩着,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少女口中的亦然,段亦然。
“要不是你,我早就离开这里了!”
被骗的“黑山羊”一看见那个孩子出现立马歇斯底里地咆哮,掐着她的脖子压在地板上,将撕下来的《圣径》一张张塞进她的嘴里。
而当孩子面色血红,濒死之际,她残存的母性又将她从人格边缘拉回来,抱起孩子护在怀里,一遍遍抚摸她柔软如同绸缎般的头发。
“亦然啊,对不起,妈妈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对不起。”
傲慢的黑山羊,可怜无比,愚蠢无比,也残忍无比。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快乐!”
段亦然冷漠地看着唱生日颂歌的少女从黑暗中走到她面前,因为是埋藏了多年才有勇气说出来的话,所以僵硬而死板。
“不要再骗我妈了,你带不走她。”
“我知道啊。”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在烛光的映衬下笑了,天使的容光,感化世间的态度,然而逐渐的,那温和表情随着摇曳的灯芯阴森起来“可你知道吗?被我骗,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幸福难忘的事情了。”
“呼!”她一下吹灭了18这根数字蜡烛,重新隐藏进黑暗里“亦然,你忍心破坏你妈妈这辈子唯一的信仰吗?”
段亦然转身逃命似地上了楼,拧开那扇厚重门冲进去不由分说地将墙上的画框一个个拔下来摔砸在地上,巨响中女人瘦弱的肩膀被握住提了起来,段亦然,谦和有礼的段亦然,冰一样冷静的性子,第一次展现了她的暴虐,一览无遗。
“如果你真的信教,就不应该躺在这张床上!如果你真的信教!你就应该知道,背叛我们的下场是什么!”
“是什么?”
被那双异常脆弱无辜的眼睛刺伤一般,段亦然错愕了,颤抖着双手放开自己的母亲。
突然,女人抬起双手,一高一低,像芭蕾舞演员那样高高昂着下巴,露出天鹅的项颈优雅而缓慢地转了一圈,最后做出谢幕的动作,空气充斥着静谧甚至是诡谲的苍凉。
“我病了亦然,我的孩子。”她伸出瘦得关节凸出的手掌想要抚摸对面的人,“但这并不是我的错,去告诉你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去!告诉他!这并不是我的错!”
那看上去即将到来的爱抚转瞬间化为巴掌狠厉地落在段亦然脸上,直接打灭了那本该怒放的青春,和早已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段亦然在这场蓄谋已久的质问和反抗中败得一塌糊涂,她懦弱地,仓皇地捡起仅剩下一点独属于少年人的自尊落荒而逃,只不过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总会掺杂些别的变质东西。
“段亦然。”
在逃跑的路线上,少女等候在晨昏交接的地带,背对巨大的花窗,带着点暧昧的笑容道:“记住,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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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亦然手肘支在方向盘上,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颤抖着送到嘴边,驾驶座下到处是被捻息的烟头。
“尚恩。”
她再一次吐出白烟,在朦胧中眼底带着水光,猩红色。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带你走。”
“我什么都不要了。”说着她一把拉开储物盒,在里面窸窸窣窣地接近神经质地乱翻,最后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对戒端详着,突然羞怯地一笑道,“新买的,我们重新开始。”
左手被硬扯过去,无名指被环形的刀片硬生生刮过,手指连心,我痛得面部扭曲,眼泪决堤而出。
“你饶了我吧……”
我带着浑身的青紫色,卑微地从座位上滑跪下去,双手合十高高超过垂下的头颅,语气僵硬地重复了我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话。
“求你了,求求你了……”
“你觉得还有退路吗?”
从对面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伴随着车前大灯地不断闪烁,有人在警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