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兴年长曹家大小姐十岁,而且两人身份悬殊,他们今日是代方子兴赔罪的,没想到曹巍居然有此提议。
曹巍眼神冰冷,放在膝上的拳头始终紧紧握着,“锦婳清誉已毁,纵然我们百般不愿,这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曹家可以将不嫁人的姑娘养在家中,但是一个清誉已毁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法留下,要么嫁人,要么出家。
曹巍其实更想杀了方子兴一了百了,但他也明白这桩祸事其实是他引到女儿身上的,不能全怪他人。曾家心狠手辣,不是方子兴,恐怕也会是别人。
而且曾家大费周章,未必后头没有其他阴招等着。只有俩人成亲,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免除后患。
“事从权宜,一切从简,我想在年前办完。”曹巍长吁一口气,满是不甘。
顾南风又是一惊,如今离过年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么急?
她想要说什么,但祝业安轻轻碰了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就代方子兴答应了曹巍的提议。
“成亲?这怎么可以?我怎么配得上曹家大小姐!”方子兴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事已至此,若是不成亲,那曹大小姐只能出家了。”祝业安缓缓道。
方子兴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狠狠拍了一下床榻。
不管他们怎样惊讶,怎样不安,成亲前的一切事宜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祝业安大手笔替手下出了聘礼,曹家给的陪嫁也不少,若是不知前情的,还真以为是桩好姻缘。
新年前的三日,婚礼在曾家举办。
行过礼后,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曹锦婳心中一片凄凉,她终于嫁进曾家了,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多年以前的元宵灯会上,灯楼突然坍塌,当时她就站在灯楼下,幸亏旁边的一位公子拉了一把,她才幸免于难。
灯火阑珊中,一位翩翩公子就这样刻在了她的心里。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余生,其他人就都入不了眼。
那日之后,她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救命恩人是郡守曾家的十二郎。
开始她还在庆幸,两家算得上门户相当,曾十二郎也没有婚约。
可后来渐渐长大,她明白了父亲的立场和野心,就知道和曾十二郎之间绝无可能。
但她还是不死心,才会在听到母亲打算为她说亲时,故意不肯吃药,变得虚弱不堪。还买通了一个江湖术士,让他告诉母亲自己命中没有姻缘,不必强求。
最终,她如愿留在了曹家。
她知道曹家和曾家势必有水火不容的一天,所以从未想过和曾十二郎能有什么结果,那只是她一个人的喜欢,她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去了,余生她想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守着这份心意就好。
她偷偷打听着那人的消息,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去各府举办的宴会,远远地看他一眼,已是心满意足。
只是,心里对一个人满满的喜欢,怎么可能瞒得过所有人。
偶然的邂逅,几个不经意的对视,就让久经风月的曾十二郎察觉了她的心意。
但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曹锦婳始终守着本分,两人说的话十根手指就能数过来。
曾家赏梅宴那日,她突然接到小厮传话,说十二郎有了麻烦,想请她帮忙。
只犹豫了一瞬,她就偷偷溜出去了,哪里想到竟是噩梦的开始。
曹锦婳不愿家族蒙羞,想要自尽,却被母亲的眼泪和哀求拦下了。
她愤恨不已,第一次将心中藏了多年的秘密对父母坦白,才明白自己珍之重之的感情,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她的一生,被她活成了笑话。
所以父亲要求她出嫁时,她没有再推拒。往后余生,她愿意为了自己过往的愚蠢而负责。
宴会上的声音逐渐停了,一切都归于寂静。
房门“吱呀”一声,大病初愈的方子兴步履沉重地挪到了曹锦婳面前,没有理会一旁的喜秤,而是直接用手替她取下了盖头。
方子兴满眼都是歉意,他轻咳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
曹锦婳接过,打开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和离书?
她缓缓抬头,不解地看向方子兴。
“那日我昏过去了,我……你……总之是我对不住你,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以后山高水长,你可以离开南康重头来过。”
半晌,曹锦婳的泪水夺眶而出,嗤笑一声,“我喜欢了许多年的人,亲手将我送到了别人的床榻上。反倒是被我连累的人,却在为我着想,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曹锦婳那日缘何出现,曹家人并未对外人说过,方子兴此前只道是因着前朝的缘故被连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他实在不太会安慰人,看着伤心欲绝的新嫁娘,想了许久,“都会过去的,将来还很长,你还会遇见一心一意对你的人。”
“不会了,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