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高的城墙边上,站着一个男子。
那人二十出头,身形高大,面相普通,但一双眼睛灵活得很。他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风筝,眼看一只脚就要踏空掉下来,他却丝毫不在意。
反而因为听到城墙下百姓的惊呼,那人还会故意假做要摔下去的样子,待引来更大的声响后,他又在上面得意洋洋地挥舞着双手。
城墙底下的百姓乱成一团,守城门的士兵只能遥遥站着,怕惊到了那人,万一真的摔下去出了人命,又是祸事一桩。
以至于城门口被堵住了。
刚刚出了一趟远门的祝业安,一身疲倦却进不去城门,只好坐在马车里看着眼前闹剧。
男子在上面晃荡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那个人。
他开心地朝下面挥挥手:“顾大人,你看,我真的能上天,到时候你答应我的事情要做到啊。”
说完,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先是后退几步,然后一阵疾跑就冲了出去。
在围观百姓的一片尖叫声中,淳于山背着大风筝在空中平稳飞了几息之后,就开始摇摇晃晃地往下降,好在大风筝有用,落地的速度并不快。
只不过最后,他的脸先着了地。
“啪叽”一声,不偏不倚落在了祝业安的马车前面。
围观的百姓先是一惊,继而哄堂大笑起来。
他趴在那里哼哼唧唧半天才翻身站起来,抖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然后将风筝解下来,随手一扔,全然不顾自己的狼狈,朝着顾南风飞奔而去。
祝业安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顾南风一点都不想和那个满身泥泞的人扯上关系。
太丢人了!
看到嘴角快要咧到耳朵上的人朝她走过来,顾南风立刻从人群另一边走向祝业安。
“大人,回来了,这趟可顺利?”顾南风若无其事地问道。
祝业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被困在人群中,正挣扎着往回走的男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还算顺利,只是远不如顾大人这边精彩。”
顾南风哭笑不得,还没想好怎么说,从人群中挤过来的那人就到跟前了。
“顾大人,你说的事情我做到了。现在我可以当绣衣直指了吧?”
顾南风眸光流转,唇角扯出一抹可疑的笑容,然后直接将麻烦推给了祝业安。
“这是我们统领大人,你能不能做绣衣直指,要问过他才行。”顾南风义正词严地指着马车上的祝业安介绍道。
男子闻言急忙抱拳道:“见过统领大人,小的名叫淳于山,今年二十有四,家住城北桐花巷。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是吃百家饭才长大的。月前,见到诸位大人审案的神采,十分钦慕,想要加入绣衣直指,大人能不能收留我这个无依无靠的人?”
祝业安听完淳于山的长篇大论,嗤笑一声,缓缓问道:“你爹娘,知道他们过世了吗?”
“大人,原来你早就注意到我了,是不是被我的才能所吸引,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才不会被埋没的。大人这么厉害,怪不得是大人做统领呢。”淳于山没有任何谎言被拆穿的不安,反而一脸钦佩。
祝业安睨了他一眼,想要看看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嗯,你被令尊拎着柴火棍追了三条街的英姿,确实让我想忘都忘不了。”
厚脸皮的淳于山也有些不自在,耳朵都红了。他轻咳了一声,将这点尴尬抛到脑后,“不管怎样,能让大人记住,就是好事。”
“你刚刚说顾大人答应你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祝业安无意与他闲扯,先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淳于山一直想要加入绣衣直指,但是顾南风觉得他不合适,就拒绝了。
哪里想到这人意志坚定得很,跟打不死的小怪物一般。
今日嫌他烦了,将他撵走,明日他还是会冒出来,再冲顾南风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真挚笑容。
然后继续跟在顾南风身边鞍前马后,殷勤得厉害,却又能极有眼色地在别人忍无可忍的前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淳于山这么坚持当然是有理由的,虽然顾南风依然不同意他加入绣衣直指,但他很有信心。
毕竟世上无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有心人。
他没进过学堂,不识字,一时想不起来那句话具体是怎么说的,大意就是只要他愿意,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看到淳于山说这话时的自信模样,顾南风忍不住伸手抚额,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把贵在坚持说得这么……这么狂妄。
顾南风当时轻叹了口气,一脸苦闷,“你这么能耐,怎么不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