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宝儿掌了灯。
沈熹微推开沉重的黄梨木雕花窗棱,抽了抽冻得通红的鼻尖儿,问宝儿:“你可嗅到了香气?”
宝儿小狗似的四处嗅了嗅:“啊,今日用的金丝檀,不曾用熏香,娘娘可是觉得太呛了?”
“不是,是烧纸和香灰的气味儿。”
魂落黄泉,她魂魄漂泊无依时,寄宿的城隍庙,成日里烟熏火燎。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她也再没去过城隍庙,为何还能嗅到这种香气?
“娘娘,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沈熹微探手出窗外,接过一片雪花,幽幽道:“还有十五日。”
十五日后,北狄攻入京都,屠杀数万百姓与宫人。
若是不能改变命运,十五日后,便是她的死期。
雪落时分,珠儿乘着风雪,带了一位身量颀长,眉目冷厉的姑娘进门。
“朱砂拜见主子。”
沈熹微忙双手将她搀扶起来,还未言语,却见朱砂落下两行清泪。
沈熹微不禁反省,自己风评当真那么差?
以至于前世那个征战沙场,断了手臂都不曾红眼圈的姑娘,就因为跟了她,便委屈的哭成泪人?
再看珠儿,眉眼与鼻头如出一辙地通红,显然也跟着大哭了一场。
沈熹微心神倏然紧绷:“可是府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北狄兵临城下,整个东周危如累卵,只凭借她一己之力,定然不敌。
若是没了丞相府的助力,她便彻底没了改变东周国运与自己命途的可能。
朱砂红着眼眶摇头,“是大公子,突发重病,一病不起”
大公子,沈静安?
沈熹微瞳眸闪烁,心绪彻底乱成了一团。
“什么病?兄长为何会生病?”
她分明记得,沈静安文韬武略,晓天文通晓六国秘术,医术、算术、星术、卦术,他无一不晓。
一直到她中毒身死,他都在京都活得好好的,从未遭遇任何不测!
为何重来一次,所有人的命运就都变了?
珠儿期期艾艾道:“奴婢也不知,只听伺候的下人说,是突发高热,昏睡不醒。”
她倏然起身:“宣太医,我要回府亲自为兄长看诊!”
珠儿带着哭腔道:“娘娘,没用的!府里正在办婚事,老爷不许请大夫,说是晦气,会冲撞了二小姐与姑爷。”
沈熹微蓦然停下脚步,缀着晶莹明珠的翘头履划过蜿蜒的弧度,转身攥住珠儿的肩膀,忍不住颤抖道:“什么姑爷,哪个姑爷?”
珠儿一愣:“裴轻,裴守备呀!”
她家主子该不会被沈娉婷给气糊涂了吧?
沈熹微并未糊涂,前世沈娉婷对她的算计,早就刻入了骨血,这辈子都不会忘。
前世的今时今日,沈娉婷入宫,她也乘着马车,拜别了爹娘,一路舟车劳顿地去往边关与裴轻完婚。
重来一世,她先入为主的以为,沈娉婷与她再次换嫁,只是想避开前世凄惨命运,早早与裴轻厮守,不再像前世那般吃尽颠沛流离的苦楚。
可她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