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一闪，那女人又走近。
但这次他坦然了。
“小伙子，相机修好了吗？”
容凤君已经擦干眼泪，眼眶红红的，脸上挂着笑容。
“没什么问题，这位女士，您还是要拍吗？如果拍一张，是免费的，如果要拍很多张，那就是300两小时。”
井宣彻底屏蔽杂念，表情客气而礼貌，只当是客户了。
“拍的，要拍很多张。”容凤君微微点头。
心头既开心又疼痛。
小儿子愿意说话，但眼里的陌生感更强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一定认得出自己吧？
一定的！
“好的，您挑位置吧，现在就可以拍。”井宣起身。
越说话，似乎越觉得自在。
心脏也很松弛，很宁静。
“都可以，我听你的。”容凤君温柔地笑了下，心里却抽抽地疼。
小儿子那种客气，直扎她的心窝。
“那好，这栋洋楼就不错，是早期修缮过的老房子，我告诉你怎么摆……”井宣拿起相机，指引着女人来台阶坐下。
自己则跑到侧面去找角度。
容凤君没管台阶脏不脏，一屁股坐下去，目光一直追随着小儿子。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伙子，你家是哪里的？”
“我家就江市周边的，不远。”井宣随口应付。
“那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您别说话，看远的地方，就像想起了什么，诶好！”
“小伙子，你还没说呢，你爸妈……”
“死了！您这次看镜头，要笑，就像发现您……最好的朋友来了。”
“……”容凤君被噎住，心里又是一阵针扎般的痛。
对小儿子来说，可不就是死了！
她努力微笑，展现出自己最温柔的笑容。
但不是给镜头的，是给摄影师的。
嘴里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不是一个人长大？吃住怎么办啊？有人管吗？”
“头往左低一点点，诶对！”井宣往墙边靠拢。
采用引导线构图法，将长长的街道虚化，聚焦在客户脸部。
形成景深效果。
这是属于人像摄影的一种简单技巧。
主要是拍情绪和氛围感。
按下快门后，他才悠悠回答：
“一个人挺好，吃住国家管，感谢祖国！我爱祖国！”
容凤君心底里排山倒海一样难受。
满满的愧疚，如潮水一样涌出。
在她听来，这段话每一个字，仿佛都化作了锤子，狠狠敲在她心口。
一边敲一边问：你们有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