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直令自己纠结的身份和记忆问题马上就要解开，田心匆忙将药喂韩信服下，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向老者发起了攻问。
“您说我的记忆替换了是什么意思，没能躲过此劫又是指什么？”
望着田心那满是疑惑和焦急的表情，老者轻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草药，慢行至溪边，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开口道：“看来这未来世界的人，不仅说话罗里罗嗦，而且还喜欢明知故问哪。这劫数自然就是指你的记忆问题，而记忆替换的事情，难道还有谁会比你自己更清楚吗？是什么意思，还需要为师给你解释吗？”
“未来世界的人？”双眼一眨不眨地圆睁着，田心按捺着心底剧烈的震动，极力保持着淡定的情绪，可是一张口，声音却是无可控制地带了一丝颤抖，“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从两千多年后的世界，穿越回已经消亡了的历史时期中，您认为这可能吗？”
“穿越？”老者翻了翻白眼，驳斥道：“你当这世界是太虚幻境呢？想拨哪儿就哪儿，想跳哪儿就哪儿？此朝若果真已经亡故了，你还能穿到黄土堆里把它找出来？”
晕！
无奈地叹了口气，田心硬挤出一抹干涩的笑容，恭声说道：“不是您老刚刚说，我这未来世界的人不仅说话罗里罗嗦，而且还喜欢明知故问吗？您现在自己又驳斥穿越之说，那请问我这未来世界的人，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看着田心僵硬的笑容，老者捋了捋胡须，嘿嘿道：“你这丫头性子变急了，没有仔细思考为师的话。老夫只是说你这记忆替换了，思想变化了，可是却不曾说过……你就是来自千年以后的。”
不知道这话在别人听来是否能够明晰，可是在田心听来，却是越发觉得迷惑和茫然……
“您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秦朝都还没有结束，我未来的记忆又是来自哪里？”略微沉默以后，田心渐渐理清思绪，方才口齿清晰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还是你，过去是什么身份，现在依然还是什么身份；你即属于这里，自然就会出现在这里；至于你未来的记忆……是否真实，来自哪里，为师也不得而知，或许，那也不过就是你的幻忆。”
“幻忆？”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田心强忍住心头的恐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您是说，此刻我脑中二十几年的记忆……全部都是虚幻的，我所有的经历，根本从来就不曾发生过，我记忆中的家人、朋友……一切一切全部都是不存在的，我做梦都想要回去的那个世界，永远也回不去了！”
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老者，片刻之后，田心苦苦找寻的答案，渐渐化作晶莹的泪水，从她骤缩的双眸之中流出……
“现在看来自然是虚幻的，不过，两千多年以后，没准那会是你转世后的记忆。”淡淡地安抚道，老者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慈和的笑容，“再不然，你若可以活上两千多岁，无需转世投胎，今生也还是可以回到那个世界中去的。”
噙满泪水的双眸微微一弯，田心带着低低的抽泣声，怨斥道：“您是在安慰我，还是取笑我？两千多岁？这种方士们用来骗人的鬼话，只有秦始皇才会相信。”
说到秦始皇，田心突然有些怅然地吐了一口气，想不到曾经被自己拿来研究和揣度的古人，此刻居然离自己那么近，虽然这时的秦始皇也已经亡故了，可是现在依然是秦朝的时代，空气中依稀还飘荡着这位嬴政大帝的声威。
“如果说，我是提前预支了自己来世的记忆的话，那么……或许历史真的会沿着我所知道的方向发展。”将自己脑中的历史知识与眼前的现实联系在一起，田心忽然有些惊讶地喃喃自语道。
“哦？”眉头稍皱了一下，老者突然有些凝重地问道：“你的记忆中，世人是如何评说始皇帝的，你且说与老夫听听。”
闻言，田心稍稍愣了一下，“黄石公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对秦始皇这么感兴趣？”心底暗自疑惑道，眼睛不着痕迹地瞟了瞟他那突然有些恭敬的神情。
将脑中有关秦始皇的认知，简单梳理了一下，田心汇报论文般地说道：“未来世界的人，都喜欢一分为二地看待问题，对人也是一样。对秦始皇的评价也很客观地分为两个方面。首先，对于他的成就，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历朝历代所有皇帝中，最勤劳的帝王之一，他统一六国后的十年当中，做出了几乎比此后所有帝王所做的总和，还要多的事。”
“哦？是吗？”
有些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究竟是喜还是悲？眉尖稍皱，田心呐呐地说道：“史学家是这么评论他的。其实，秦始皇一生都做了些什么事，您老应该很清楚吧？！”
静默了半晌，老者才又沉声问道：“你方才讲的是成就，那么失败之处呢？”
缓缓地吸了口气，田心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毕竟现在秦朝还没有灭亡，她不能真当自己是未来使者，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有意压低了分贝，田心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秦始皇的以法治国是高明的，但是他错在了以君权为基础，而不是以人权为基础，所以他的法治慢慢失去了人性，最终衍变成一种残害百姓的暴政，这是其一。”
察觉到老者眼角的一丝微颤，田心稍顿了顿，旋又说道：“第二是因为秦王朝统一的时间太短了，前后只有十余年，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让其他六国的百姓效忠这个王朝，原本就很困难，再加上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更催生出了一大批的反对力量，他们每一天都期待着秦王朝的早日垮台。”
“最后……”田心忽然轻叹了口气，有些低怅地说道：“最后是因为秦始皇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胡亥，把一个已经出现动摇的王朝交到一位花花公子手里，想不亡都难！”
说完以后，田心静静地看着老者，犹如论文答辩后等待成绩一般，心情竟有些忐忑和不安。如果不是因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单看老者那僵怔的姿势和不变的表情，田心几乎可以误认为是时间静止了……
“哈，哈，哈哈哈……”
沉寂中，陡然传来老者毫无边际的苍老笑声，使得忐忑中的田心不由得一惊，不知所以地眨了眨眼，神情中掠过一丝迷茫。
“丫头，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片刻之后，田心那张迷茫的小脸骤然写满了惊愕，不置可否的话语，从她紧致的喉间，艰难地吞吐出来，“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真的？！”
“或许吧。”老者有些含糊地应道，抚着胡须想了片刻，旋又盯着她细看了一番，继而有些踌躇地说道：“不过，你所知道的，或许也只是一个龙骨而已，而这其间的是非曲直、纷繁错综……恐怕就不是你所能清楚、明白的了。”
“既然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韩信的命运……”眼角斜瞥了一眼身后的茅屋，田心暗暗嘀咕道：“当然不是指的这个韩信。”
晶亮的眼珠上下左右地翻转了几圈，田心轻咬着下唇，暗自疑惑道：“如此说来，我不经意的一句话，极有可能就会改变历史的发展方向了？！”
望着田心那滴溜溜转的眼珠，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冥冥之中自有天道，万事万物的发展皆遵循既定的规律，不是你一个小毛丫头可以改变得了的。”
瞳孔猛地一缩，田心有些气愤自己的想法又被他洞穿了，不过须臾，眼神中闪过一抹黠光，笑问道：“您老，果真是这么认为的吗？既然万物的发展早已注定，您为何还要授书张良？尽可任它自由发展不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