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班教室,与平日里相比,实在安静不少,有学生还没有到齐的原因,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大家几乎都在埋头补作业,实在无暇说些什么,做些别的。
常遇春走进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常遇春并不认识,吴景坤也不见踪迹,他应该来得比自己早才对,他忽地想到什么,似有蛇虫缠上常遇春脖子,面色难看了起来。
坐在常遇春座位上的人察觉到桌子上的阴影,抬起头,指了指前面的显示屏,又立刻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常遇春沿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显示屏上写满了姓名,常遇春走上去,又怕挡到其他人,于是蹲在了讲台上。很久没在讲台上蹲过了,常遇春靠着讲桌,仰头看着,那些字可真小……
显示屏上除了姓名外还标有讲台,窗户,前门,后门,看上去是一张座次表,常遇春记得放假前曾听李如海说过换位的事情,他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自然地垂了下来,随后搜索起了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不在第一排,不在第二排,也不在第三排……常遇春有些迟疑,他瞪大了眼又看了一遍,自己确实不在前排,那自己在哪?他往后面看去……找到了,第四排,靠窗那列。
第四排?这么远!坐在第一排还能大概看到点什么,坐第四排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呀。
确定完位置后,常遇春起身,简单活动了一下双腿,麻麻的,这感觉很熟悉。
窗外阳光近黄昏,可惜又可爱,自窗沿至天边,雪白一片,砖红几栋,常遇春坐在新座位上瞧着窗外的风光,怪不得她喜欢坐在窗边,风景的确不错……等等!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好眼熟。
“常遇春~”
“啊?”一声勾魂似的声音幽幽地传入脑海,打断了常遇春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吴景坤正眨眼看着自己,常遇春惊讶道:“你也在这呀。”
“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没有你我的作业怎么办呀。”吴景坤哭丧着,将双手摆到身前,掌心朝上。
常遇春一愣,不确定地打量着吴景坤,“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说完就从书包里拿出几个笔记本,几个练习册,和一些试卷。
“大恩不言谢。”吴景坤一伸胳膊,将那些作业全都揽到身前,双手开弓。
常遇春注视着身旁忙碌的吴景坤,这样子,与过去的那段日子无异,他凑近吴景坤,低下头,想了想,又把身子挪了回去。
“怎么了?”吴景坤疑惑地转过头,手上笔不停。
“没事。”常遇春倚在靠背上,头微微扬起,像释然,像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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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楼里的人已经走光,而有的人才刚刚到达。
王智勇走进宿舍,他没有如以往般地去自己的床上铺洗好的床单,套新换的被罩,而是坐在了自己的下铺,那张已经被宿管收走床上用品的空木板上,没有说话,就像他本来那样,不怎么说话。
依旧是黄昏时分,和上次一样,却又不一样,王智勇起身走到窗边,夕阳照进屋内,在少年身上追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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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期间,常遇春和吴景坤坐在一块,原本常遇春还在为两个人没啥话题而感到担心,但到餐厅后,常遇春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
由教学楼到餐厅的这一路上,从王者峡谷到美国大选,从“我们去爬山吧”到华为5g,吴景坤的嘴压根就没停下来过,有时常遇春的脑瓜子跟不上吴景坤的嘴皮子,就是好又是“嗯”,又是“哦”,或者“咦”,好让他的话不掉到地上。
听着吴景坤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地说,常遇春的脸上挂着由衷的淡笑,却眉眼沉沉。
“你猜怎么着?”吴景坤抛出一个问题,借机咬了一口馒头。
常遇春思索片刻,摇摇头,“猜不出来。”
趁着常遇春说话,吴景坤又往嘴里填了两个菜花,含糊不清道:“罗辑持枪对准自己,‘面壁者罗辑,向三体世界喊话。’”
常遇春没听清楚,打断确认道:“汉化?”
“喊话。”吴景坤喝了口粥,咽下了嘴里的饭,继续解释道:“罗辑手腕上有个装置,只要罗辑死了,就会向太阳发射信号,由太阳扩大出去,招来更高级的文明,无论地球还是三体都有危险。”
“哦~”常遇春半懂半迷糊地点点头,喝了口粥,压压惊。
“三体很好看,真的。”吴浩越看到常遇春空空的菜盘,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盘子饭菜,一边埋头干饭,一边短短续续地说道:“你一定要买来看看一共三本我只看了前面两本我看网上说第三本很厚第三本主角被骂得老惨了”
一顿狼吞虎咽加咳嗽后,吴景坤终于吃完了一盘菜,等他再抬头时,常遇春的身侧多了一个人,“哎呦,吓我一跳,你咋一声不出呀?”
王智勇倾斜着盘子,把西红柿炒鸡蛋倒到米饭里,“食不言寝不语。”
接下来,吴景坤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王智勇专心吃饭,只是偶尔插上一句。
常遇春早早吃完了饭,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两人。从常遇春的视角出发,两人的身后是一扇两人人高的宽大窗户,窗外入夜,更衬得室内灯火明亮,人言怡心。灯下人言旁的常遇春笑着,也愧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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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出来后吴景坤说要去校园超市一趟,王智勇看了眼表,表示时间来不及,吴景坤说今天返校第一天,晚自习查得不严,迟到了也没事王智勇最终还是耐不住吴景坤的嘴,同意去校园超市。
就这样,与两人分别的常遇春独自回到教学楼,他没有像前些时间那样直接去二楼办公室,而是走进了二班,坐回了窗前。
少年的情绪变化万千,他随意地拿起桌子上摆着的一本历史书,翻看了起来,眼睛在书里,心却在书外。少年心落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前方,与书仅隔了一尺的距离,而这短短的一尺,却像是十万八千里。
书上,是红黑相交的标记和背不尽的段落,心上,是一个姑娘和说不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