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依旧持续着,常遇春心领神会,他站起身,回到了座位。
“坐第一排还能看不见?”高乔问道,她回到讲桌边上,依旧叉着腰,依旧俯视着自己,居高临下。
常遇春点了点头,眼镜又一次倾斜。
“那还上个屁的学,还坐第一排,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常遇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少有地质疑起了自己的听力,可脑海里再过一遍,每一个字符都是那么清晰且暴戾。
“拿出你作业来我看看。”高乔走到常遇春边上。
常遇春低着头,从课本里抽出作业,平摊在桌子上。
木尺毫无征兆地打在了常遇春头上,震得眼镜掉了下来,破风的声音才堪堪入耳。
“就划拉了两个题,你怎么好意思坐这上我的课,怎么不去死!”常遇春如遭雷劈,刚刚握起眼镜架的手僵住了。开玩笑而已,只是开个玩笑常遇春在心里不断重复着,但那呵斥的语气和周围如同是凝聚了的气氛告诉他,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来来来,让全班都看看。”高桥把常遇春的作业举了起来,晃了晃,继续说道:“长得跟人似的,竟不干人事,就知道蛄蛹蛄蛹,和个蛆似的。”
常遇春戴上眼镜,磕磕绊绊地说:“我不上晚自自习这是我刚刚才”
还没等话说完,又是一尺子砸在头顶,疼痛刺激着男孩,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高乔一边把作业揉成纸团,一边说道:“你不写作业,你不写作业你会也行啊,关键是你会吗?你就不写作业。”她把纸团扔在地上。
被扔在了地上的纸团没有发出声响,常遇春的脑海里犹有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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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班后排,黄一凯翘着二郎腿,仰头盯着天花板,阳光像个麻袋套在少年头上,正如他那天下午一般,夕阳前最后一段无色的阳光把他笼罩,他窘迫得像是被绑架。他确实被绑架了,被一个小女孩给绑架了,不过是他自愿的,但对方并不情愿。
黄一凯晃着椅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传来一连串贱兮兮的笑,他毫不客气地一拳头砸下去,砸出一阵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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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李如海扫了两眼常遇春家长发来的信息,他叹了口气,长摁屏幕,几段文字复制了过来,然后熟练地改换称为,发送给了出去。
家长请放心,我跟各科老师交流过,常遇春眼睛的情况老师们都知道了,现在在实验班,老师们对学生都很上心。我刚刚和常遇春聊过,孩子的状态非常好,很快就融入了新班级,实验班的学习进度快,有压力很正常,孩子很努力,还说要考咱学校的伽利略实验班
正欲退出界面时,李如海突然顿了一下,嘴唇皱巴巴地笑了笑,打开另一个群聊,将一张照片转发了出去。
照片里他正站在一个低着头的男孩旁,拍摄的角度正好,他似为男孩挡下了猎猎的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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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下课铃响起,高乔指着常遇春,撇了撇嘴。
常遇春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能看他那个直指着自己的手,他下意识地朝后躲去,后背撞在坚硬的靠背上,眼镜微微倾斜。
常遇春看着高乔离开,扶了扶眼镜,扶正后,手却紧紧捏住眼镜架,他想把眼镜摘下来,却又把手松开了。他低下头,继续补着其他的作业,时间没有给他伤感的机会,心事都堆在心里。
一旁,黄文瑞收回了看向门口的眼光,打量着俯着身子的常遇春,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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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响起,李如海进入教室,没有讲课,而是开起了班会,说大家开学了都很浮躁,没有学习的状态,早上起床集合慢,吃饭拖拖拉拉无论说什么,总能见缝穿针地提一嘴伽利略实验班。他真是个天生的演讲者,意图如流水字里行间流淌,“润物”细无声。
看着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李如海,常遇春的心情好了不少,这个他尊敬的长辈总能给他一些力量。
伽利略实验班,这个名字不经意间刻进了常遇春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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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去的人哪里会知道噩梦即将开始,醒来的人哪里会知道噩梦仍在继续,何况,他只是一个孩子。
2024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