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倾压,今晚的天空一如往常,黑黝黝得见不得什么东西,星星没有丝毫踪迹,月亮黄得像刚从油锅里爬出来,天与地的界限被黑暗吞噬,只有教室里亮着的灯光还在顽强地证明着这里并非虚无,还有一所座学校存在。
常遇春坐在办公室里,戴上灸疗仪,没入了胜于窗外夜晚的黑暗。
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很沉重,一只大手放在了常遇春的脑袋上,将常遇春好一吓。
“这烧的啥玩意?”常遇春听出了是朱岳城的声音,他现在的化学老师,与他一般高,却比他宽了两个身子,上课时往讲台上一站,坐在第一排的常遇春只觉得犹如山岳压顶。
常遇春说道:“灸疗柱,刺激眼睛的。”
常遇春感到头上的大手加重了力道,他的头向朱岳城的方向倾斜,“真呛,本来就瞎,这不得熏得更瞎了。”
言罢,朱岳城笑了起来,收回了放在常遇春脑袋上的手。常遇春听到办公室其他地方也响起了笑声,他分不清是附和,还是发自内心的。
常遇春在笑声里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那些笑声并不是因他而起,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夜晚其实并不黑暗,真正的黑暗,是灯光下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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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脚步声与话语从教学楼一直延绵到宿舍,像一把刺向黑夜的利剑。
常遇春退出治疗程序,合上电脑,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和往日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可他的心里却有什么说不上的东西。
关上大灯,一声巨响回荡在无人的楼道,常遇春看着身后的铁门,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了神。
学生中会有人负责离开的时候顺手将走廊的灯关上,所以等常遇春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几乎是漆黑一片,当然,有时他们也会忘记,常遇春自然而然地替他们收尾。
二班的灯依旧开着,未常遇春指明方向,他从后门进入,教室的窗户边,一个女生还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站在一旁的徐妍看向突然出现的常遇春,拍了拍坐着的亓紫曦,亓紫曦停下笔,顺着徐妍的目光朝常遇春看去。此时的常遇春由于今天治疗项目的特殊——有的治疗项目需要佩戴眼镜,有的则要求裸眼,所以他没有戴那个奇怪的眼镜,灯光在男孩眉间跳动。
常遇春旁若无人地走回座位,从桌面上拿起语文书,戴上眼镜,匆匆地离开了。
常遇春的右眼弱视,几乎看不见,但他的左眼没有丝毫问题,平时戴的眼镜会把左眼遮住,只用右眼看东西。她在他的视线里何等清晰,又何等近,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快点亓紫曦,我今晚要洗头。”徐妍看着愣神的亓紫曦。
亓紫曦重新拿起笔,一边写一边说:“快了快了,还差两步就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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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被回宿舍的人群远远甩在后面,男孩的思绪被他自己忘在了教室,他回头望向整栋教学楼唯一亮着的窗口,他想她还坐在那里,但他已经看不见了。
灯熄灭了,男孩慌张转身,加快了步子,他的一截思绪被留在了那里,留在了这个夜晚,连同那个清晰的,那么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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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回到宿舍,他在刷牙,吴浩越跟在边上刷牙,他洗脸,吴浩越跟在边上洗脸,他接水准备洗脚,吴浩越紧接着也接上水。
“我能坐你床上吗?”吴浩越站在正在洗脚的常遇春边上。
“可以”常遇春回道。
吴浩越紧挨着常遇春坐下,如坐针毡,“问你个事?”晚死不如早死,吴浩越打算速战速决。
“问吧。”
吴浩越看着面色如常的常遇春,心里轻松了不少,他向常遇春描述了一下今天去吃晚饭时和李鑫一块走的女生,他只知道背影,长头发,马尾很短,有点胖,但不算太胖,看上去和李鑫关系很好。
“张怡宁。”吴浩越没想到常遇春回答得干脆,常遇春继续说道:“她俩关系很好,以前都是我们班的,李鑫说她俩现在还在一个班,三班,咱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