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大人一边说,一边深深磕头拜下,态度极尽卑微。
宗氏一派官员也连忙站出来附和,“宗大人所言有理,恳请陛下开恩。”
高台上的宗雯华松了口气,在衷娥的搀扶下,缓缓落座,再添一把火,“陛下要杀要剐,且先容臣妾父亲这把老骨头为你尽忠竭力,再罚不迟啊!”
“请陛下开恩!”与宗家关系亲近的世家也不在少数,一晃神的功夫,殿中哗啦啦站起来好些人,远远看去仿若民心所向。
宗雯华僵硬的背脊松懈了下来,这回轮到张贵妃脸色阴沉了,看过凤椅上稳坐钓鱼台的宗雯华,又看了看从始至终垂眸敛目,只需摆出一副可怜样,就能叫陛下偏私的窦昭昭,张贵妃胸腔里的邪火不由得起来了。
此情此景,仿佛这些年自己的处境从未改变,无论她做的再多,宗雯华仗着家世压制她,从前是丽妃仗着皇太后挑衅她,如今是窦昭昭仗着恩宠威胁她的地位……她不能再忍了!
张贵妃默默咬紧了牙关,越过大半个殿堂,看向了早就焦灼不已的张丞相,轻轻点了点头。
张丞相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来,“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宗大人所言在理。”
这下别说嫔妃们一个瞪大了眼睛,就连张丞相一派的新贵官员都有些吃不准张丞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窦昭昭对此毫不意外,张贵妃筹谋了这么久,既然出手了,一定不会给宗家翻身的机会。
她只遥遥看向陆时至,朦胧之间,高台之上帝王冷峻的面容勾起了一抹兴致盎然的笑意,“张丞相也觉得宗大人是无辜的?”
“微臣自然相信宗大人的为人,更知道宗大人的委屈,定然要细细查明。”张丞相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轻快,随即话锋一转道:“只是,不能由宗大人来查,宗大人牵扯其中,理应避嫌。”
宗大人瞪圆了眼,迫不及待就要分辨,“我……”
张丞相却没想给他开口的机会,自顾自拱手请缨道:“微臣身为百官之首,理应为清明吏治、为百官声誉尽心竭力,请陛下恩准微臣彻查此事!”
“不可!”宗家人的心齐齐吊了起来,宗大人顾不得装温顺,“张丞相日理万机,这是微臣的纰漏。怎么敢劳烦丞相大人?还是交给微臣吧。”
“宗大人此言差矣。”张丞相怎么可能任由这个千载良机逝去,索性板了脸,“科举事关天下读书人,更关乎陛下的圣誉,哪里是宗大人一人的事?”
“若真如刺客所言,有人弄权操纵科举成绩,全国上下这么多考生,冤假错案就绝不止这一件,若不抽丝剥茧细细查明,如何能还天下一个公道?”
张丞相知道最终决断权还是在陆时至手上,拱手面向圣上,“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清清楚楚。”
“将那些祸害朝纲、蒙蔽圣听的阴私蛀虫一个一个……都抓出来。”在宗大人越发难看的脸色下,张丞相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说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以正法纪!”
伴随着张丞相铿锵有力的声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立功的好机会,几乎是立刻,附和者连成了一片,“臣附议!”
宗大人的脸色铁青一片,最后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宗雯华,可宗雯华也没好得到哪里去,她几乎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震荡地让她隐隐有了头晕目眩之感。
“恳请陛下给臣妾父亲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宗雯华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维持镇定,尽可能真诚而冷静地望着陆时至,试图劝服陆时至顾念多年夫妻情分,顾念宗家自陆时至登基以来,替他拉拢旧贵族、打击外戚出力良多的分上,给宗家、也给皇家留下一点颜面。
这样的策略似乎奏效了,陆时至脸色虽然不好,可在对上宗雯华的眼睛后,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道:“汉阳宗氏乃是世家名门、天下第一大姓,宗大人更是朕的老丈人,朕也相信他是无辜的,一定是有心人构陷。”
听着陆时至的话,宗雯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瞬。
跪在下面的宗大人也终于有空擦一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张贵妃则是满脸不甘,对上张丞相询问的眼神,狠狠咬紧了牙关,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张丞相神情有些颓然的低头,俯首点头,有些违心道:“皇上圣明。”
无论哪一派此时都只能口不对心的附和,但有一点大家是真心实意的认同,“陛下果真重情重义。”
是啊,宗大人的解释如此苍白,陛下都顾念旧情给留了一条后路。
张贵妃垂眸隐去不甘,心中默默计量,宗家到底树大根深,此事还须再筹谋。
可是……
张贵妃暗藏锋芒的视线扫向窦昭昭,刀锋即已出鞘,总要见血才是。
下一秒,值此一派祥和之际,楚嫔带着疑惑和好奇问道:“这就奇了,若此事和宗大人无关,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替珍妃娘娘办了这事呢?”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了窦昭昭,是啊,今日事端的源头可就在这呢!
比起世家和权臣们的争端,女人的事可就好办多了。
一时之间,在场各方人眼咕噜一转,都有了主意,“刷刷”站起来好几个,“后宫不得干政,珍妃娘娘如此不知轻重,不仅将自身置于险境,更有扰乱朝纲、损害圣誉之嫌,若不严惩,不能正风纪。”
“刘大人所言在理,请陛下为了朝纲稳定,重罚珍妃,以儆效尤!”
“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