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背篓被李氏塞得满满当当,放在最上面的便是白氏亲娘特意用布袋裹起来的青枣,李氏提起来放在地上,解开布袋的绳结。
柳氏蹲下身看着布袋里青中带红的甜枣,伸手抓了两颗,也不打算洗,直接往嘴里放。
“如今还不是枣熟的时节,要再等个一月左右摘,那真是比蜜都甜。”白氏也捡了一颗甜枣,往身上的衣服擦了擦,便直接塞嘴里。
“这滋味也不错,”李氏头都未抬回道:“赶紧把肉拿到灶房里去,时辰不早了,你爹他们还等着吃午食呢。”
白氏吐掉嘴里的枣核,撑着膝头站起身来,提过李氏从背篓里拿出来的五花肉肉、大棒骨、还有一只完整的猪头。
吃着枣子的柳氏冷不防看见李氏从背篓里提出一颗猪脑袋,莫名觉得有些喜感,笑道:“这么大一颗猪头,爹可有口福了。”
白氏被这话逗得笑出声:“你可不知道,娘为了这颗猪头跟屠户硬生生僵持了半个时辰,本来要一百三十文的猪头,只花了一百一十文买下了。”
“你们爹就好这一口,”李氏提着猪脑袋看了两眼:“特别是这猪舌头,刚好今天给他切了尝个鲜。”
猪舌头肉质软嫩弹牙,好吃到是真的好吃,只是做起来比较麻烦,白氏平常都不想做这玩意。
首先便要用水焯一遍,焯熟后捞出来仔仔细细刮掉上面的一层舌苔,再与大料一起煮半个时辰,煮熟后再泡半个时辰。
浸泡半小时的卤猪舌便可以直接切着吃,也可以放入一些辣子炒着吃,那滋味真是比牛肉还要好吃。
白氏慢慢蹓跶去了灶房,柳氏也赶紧抓了几颗枣,起身大步往灶房去。
李氏提起空背篓顺手丢进旁边的杂房里,眼睛张望了一会儿,居然没发现家里几个小的身影,怕是又不知道跑哪里摸鱼捉虾去了。
李氏用脚逗了逗脚旁地上眯眼趴着休憩的小黄,昨日她让闺女把小白带进神仙地里去了后,小黄找不到伴急得直呜呜叫。往常它便喜欢凑在小白偌大的身躯旁休憩,如今见它形单影只的躺在屋檐下,倒是让人莫名觉得家中变得有点清冷。
小黄狗伸着两只前脚抱住李氏的鞋头,圆滚滚的身子翻过来,露出了覆着白毛的肚皮。
“阿爷!阿爷!”
立在屋檐下的李氏一愣,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赵熊的声音,不远处的赵老头也循声张望,声音好像是从他家后院传来的。
好啊,几个臭小子吃早食的时候说是去溪里摸鱼,结果转头就背着他往山里去,今儿不好好教训一顿,明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老头大跨几步,拿起墙角的粗木棍,气冲冲的往自家侧门走去。
越靠近侧门,赵熊的声音越大,他声音里的慌张与急迫更是让赵老头莫名其妙,莫不是莫不是真在山里遇上事了吧!
心里一闪而过的猜想让他呼吸一顿,赶忙一把拉开侧门的门闩,门闩刚拿下来,外面的赵熊便立马推门而入。
“爷,不好了,朱大刀带着他的人来了!”赵熊满脸焦急,冲着赵老头一通喊道。
这话一出,李氏也坐不住了,两步走上来大声问道:“朱大刀?你确定你没看错?”
赵熊急得跺脚:“怎么会看错,我和虎子阿狸本来在山上找灵芝来着,是虎子看到了朱大刀的马队,他让我回来赶紧给村里报信,朱大刀和他那几个兄弟每人肩上扛着一把大刀,瞧着就吓死人了。”
“怎么会,往年从未来过这般早啊,”李氏想不通,紧皱着眉头:“还拿着刀,难不成准备跟山里的野兽赤膊打斗,不要命了不成!”
赵老头阴沉着张脸:“怕就怕不是用来打野兽”
“我去找白村长,你们都呆在家里,不要开门,等虎子们回来便都不要出去了”赵老头说着便往外面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犹豫冲李氏道:“荆夫人,最近让她不要出房门露面。”
李氏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
赵老头才放心出门。
李氏见着赵老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里越发的打鼓,想起老头走之前叮嘱荆夫人的事,她立马坐不住转身去寻荆若阑。
李氏找了一圈没见到人,最后还是柳氏问她在寻什么,听她在寻荆若阑,柳氏道:“荆夫人在我房里呢,我这就去叫她,娘帮我看下火。”
柳氏起身去叫荆若阑,李氏一脸沉色坐在灶下看着灶膛里通红的火舌头。
做饭的白氏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自家婆母,还从未见过她这般严肃的样子,明明刚才回来还笑眯眯的,转眼咋摆起脸来了。
不一会儿,柳氏便领着荆若阑一同进了灶房。
荆若阑一进门便望向李氏,好奇问道:“李姐姐,你找我有事?”
“先坐下吧。”李氏叹息一声,让柳氏和荆若阑先各自坐下。
待人坐下,李氏便将朱大刀的事情和他们家族的来历都徐徐道来给她听。
与其说朱大刀是猎户,不如说是黑户。朱大刀的爷是杀了人犯了事后带着一大家子逃上山的,据说是灭了人一家满门。
官府找上朱家的时候,已经人去院空,官兵没办法便只能寻到村长,带他们去朱家其他的族人家排查有没有窝藏人犯,结果朱家族人也全都消失不见,连鸡鸭牲畜都带走了。
屋里的陈设却一点不乱,有经验的官兵一眼便看出这是事发便立马收拾家当逃了。
不久后,官府便张贴了对其的海捕文书,甚至几个族人的名字画像也在其中。
自此,朱家一族人在山中生活了几十年,直到六年前,朱大刀的爹率着族人冲下山,一群大汉持着斧头镰刀把山下一个小村庄的男女老少统统都捉了起来,转头迎山上其余的朱家族人下山,占据此地安身立命。
被他们捉起来的那群原来村民,简直过的再也不是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