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亚将眼前的乱象尽收眼底,她知道威廉的身份,却没有揭穿真相,反而拍了拍孙雨文的肩膀,然后走出人群。
和另外两人相比,她才是最令人重视的那个,因为所有精灵都知道,她本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金鸦神的意志,当着人们的面,她也取出了她的项链,那上面刻着鸦尾蛇的徽记,还有她的名字——
【米莉亚·黄昏使者】
“我了解我的导师,和一枚魔网核心比起来,他一定更愿意拯救这里的平民谁还有异议吗?”
阿尔杜瓦尔沉默了很久,最后他低下头,沉闷地说:“城外的防御至关重要,全体白塔法师都要赶去加固法阵,也需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在此期间,我们不会知道号角堡里发生了什么。”
米莉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等白塔法师们离开后,鸦神守卫的首领才突然说:“我已经将这件事转告薇尔莉特女士。”
看了她一眼,米莉亚什么也没说,转身带着她的同伴们走进了阴影里,看着她们的背影,威廉犹豫了一会,才决定走向孙雨文的方向:
“你们需要帮助吗?”
“谢谢,”孙雨文略带疲惫地笑笑,却礼貌地拒绝了这个友善的提议:“我们要对付的是卡尔维因·阳雀和他的私人卫队,你们恐怕帮不上忙。”
“阳雀”
威廉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向她行了一礼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篝火,随后靠近的是艾默里克,莱昂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关于你的计划还有很多需要补充的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又由谁来负责传送?”
“我知道坐标,也有充足的魔力和经验,独自一人就可以完成传送,最少也能携带二十个人,问题在于卡尔维因,和他战斗的时候我肯定帮不上忙。”
艾默里克沉默了几秒:“他的道途是什么?”
“谜团,至少有五阶,但他本身就很擅长剑术,速度快得我几乎没法看清。”
艾默里克又沉默了很久,才点头表示他可以应付,然后抬头望了望深沉的黑夜,平静地提议:“今天的夜晚很幽暗,可以隐藏我们的行踪,我建议我们趁现在出发。”
“现在?不行,黑暗会遮蔽我们的视野,但对那些外乡人没什么影响,与其在夜晚出发,还不如在清晨,让那些法师激活他们的护盾,骗那些外乡人发起袭击,然后在他们暂时放松警惕的时候立即开始传送。”
这听起来比他的计划更可靠,所以艾默里克最终表示了同意,孙雨文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朝他摆了摆手:
“我先去和那些精灵法师交涉一下,在这期间,请您确认明天突袭前哨的人员名单,并让他们做好准备。”
光靠她肯定是没法和那些精灵法师交涉的,毕竟她刚刚才把那帮家伙一顿臭骂,但她知道有人可以给这帮家伙下令,他们不爱干也得干,意外的是,等她找到米莉亚时,那个精灵法师的头头也在旁边,他们正在小声地交谈:
“根据计算,本地的魔网使用者过多,但魔网的活跃程度并不够,现等级的魔网已经满载,不足以支持整个白塔法师团施法,至少要有一名教导主任出现,我们的魔法才能够发挥预计的作用。”
米莉亚皱着眉问:“活跃程度不够?为什么刚才不说?”
阿尔杜瓦尔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会给人类任何轻视白塔或者陛下的机会。”
“或许你忘了,我也是人类。”
这一次轮到阿尔杜瓦尔露出惊讶和诧异的表情,他看着米莉亚,带着疑惑试探性地问:“您真的认为自己还是人类,女士?”
米莉亚沉默了,最终,她决定跳过这个问题,只是冷漠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请一位教导主任来。”
天空学院总共有三名教导主任,除此之外,各高塔的塔主也有等同于教导主任的地位,但塔主和艾琳女士不可能离开学院,因此她能够选择的实际上就只剩下两人——哈苏特·焰行者和兰德尔。
哈苏特刚受了重伤,而且和她的关系也称不上多亲近,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在兰德尔身上碰碰运气,她知道兰德尔一向和精灵们不对付,甚至一再和拉法耶发生冲突,假如告诉他这里有白塔精英的笑话可看,或许他不会拒绝。
结果也和她预料的一样,兰德尔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他必须先处理一些手头上的事务,在这之后,孙雨文又来找她商量明天的计划。
孙雨文打算用魔法的闪光来吸引注意,并掩护突袭小队的行踪,而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先承受外乡人的一轮打击,此前他们从未激活过这样庞大的魔法阵,谁也不知道这会引起外乡人怎样的反应,因此必须慎重以待,很快,米莉亚否决了孙雨文的打算,并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她打算让白塔法师们乔装成圣人,只要戴上头盔,并且在盔甲上染上金光,那么远在外部世界的外乡人或许就看不清楚,哪怕真的遭遇袭击,他们也可以及时把护盾伪装成圣人的屏障进行防御,为小队争取时间。
这其中有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假如海门堡真的遭到轰炸和围攻,那么小队该不该回防,或者该在什么程度时回防,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毕竟她们都不是圣人。
这是一场战争,假如必须有人牺牲,那么为什么非得是自己的朋友和同伴呢?他们已经承受得够多了。
等她回到营地的时候,艾默里克大人已经选好了明天突袭的成员,但即使是不参与行动的人也没有入睡,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一直延续到第二天,等孙雨文突然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营地里已经空无一人。
撩开吊帘后,她才发现天还没亮,按理说还不是行动的时候,很快,在一位暗影的提醒下,她在海门堡外的雷区前找到了艾默里克大人和他的同伴们,圣人们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仰头看着幽暗而深邃的夜空,直到第一缕晨光撕裂阴影,在天边勾勒出一条明亮而璀璨的弧线。
艾默里克脸上露出了微笑,但很快又变得肃穆,在众骑士面前,他温柔地抖开神圣的烈阳龙旗,并将它立于地面,单膝跪下,虔诚地祈祷:
“愿太阳指引我的方向,我的剑尖永远指向邪恶,我将绝不动摇,绝不后退。”
这是活圣人飞升时的许诺,也是世上第一个圣人立下的辉煌誓言,而现在,艾默里克恭敬地低着头,他将狂热压在心底,郑重地吟诵:
“愿太阳照亮我的足迹,我将冲散黑暗与邪恶,将光明与希望赠予后世。”
有几名圣人在他身后跪下,但他们却没有出声,誓言不只是责任,也是一种荣誉和奖赏,没人比他们自己更加清楚,他们还没做好承担重任的准备,但却能用这种方式来对先行者表达敬意,在他们身后,连圣人都不是的牧师们拿出手账,将眼前的画面一丝不苟地绘在纸上。
他们往往没有时间完成一幅完整的画作,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勾勒线条,将细节留待后日补充,在这期间,常会发生持有者战死的情况,但这些手账采用活页设计,每一本的封皮上都包裹着厚重的铁皮,防护比他们的身体还要全面,哪怕牧师被炸得支离破碎,这些手账也大多能够幸存,并由打扫战场的同伴回收,继承以及补充。
他们沉醉在金鸦神的光辉教义里,却知道自己无法通过洗礼,成为圣人,因此这就是他们侍奉金鸦神的方式——即使无法受洗,但除了行善和惩恶以外,书写记录也是金鸦神接受的礼拜方式。
“我宣誓我将用余生践行正义,我愿舍身化火,温暖义人,点燃恶人!愿我的精神与意志永世传承,愿我余生都为平等,诚信,公正与和谐而战”
誓言结束了,但艾默里克却没有得到满足,他的心底的空虚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于是他抬起头,看见天空已经一分为二,幽深的夜幕正在节节败退,这就是太阳的伟力,即使只是最弱小的初生晨曦,也能在瞬间驱散黑暗。
一缕微风卷过他的发梢和眉间,随后托起他的战旗,让神圣的烈阳龙徽接受阳光的照耀,艾默里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下头,沉默许久后才再次开口:
“若见苦难,我必援手。”
这是一句新的誓言,骑士们惊讶地看着艾默里克大人,更多的人靠近并低头,仔细聆听勇毅骑士的教诲和决心:
“若见黑暗,我必扬旗。”
跪在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但艾默里克却抬起头,光明推进的速度比他的话语还要更快,现在他的视野里已经全无夜色,澄澈的天空正等待正义与善良之神的化身洒下光辉:
“若见义举,我必褒扬。”
微风逐渐加剧,烈阳龙旗猎猎作响,这是巧合吗?还是金鸦神的回应?他像是受到了某种鼓舞或提醒,挺直上身,朝天空伸出右手,并坚定不移地许诺:
“若见恶行,我必挺身!”
第一缕阳光恰好挤过山间和林冠,落在艾默里克的手心,下一刻,他的力量开始攀升,从三阶到四阶,最后又提升到五阶,这本就是属于他的恩惠,而现在,他终于找回了自己应有的全部实力,甚至还远远超过,因为仁慈的金鸦神并未收回他的旗矛,在烈阳龙旗的照耀下,他能发挥出的力量等同于七阶圣人。
最终,他右手紧握,牢牢抓住那一束温暖的阳光,圣人和牧师们沉醉在这如梦似幻的一幕里,但艾默里克本人却利落地站起来,并抓住了他的旗矛,当他转向孙雨文时,眼中已经点亮了如同黄金般纯粹而璀璨的明亮光辉:
“我准备好了,女士,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