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看着枯瘦如柴的曲早点，心里很不是滋味。
曾经那么风趣幽默的人，现在说不行就不行了，关键岁数还不大，真是太可惜了。
本以为他缓一会儿就能和刚才一样，没想到直接睡着了。
“这几天都是这样，吃完药就睡一会儿，醒来以后有点精神了再吃东西。可吃的一点也不多，都不如刚添饭的小崽儿。吃完饭没多久还会再疼，就这么来回循环。最近精神的时间越来越少，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曲早点媳妇说完这些话，眼泪又落了下来。
“但凡能给我们一点时间，也不能在家就这么干等着……呜呜呜……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啊……呜呜呜……”
曲早点睡得很沉，这么哭都没有任何反应。
李梁知道媳妇不会安慰人，想了下，说：
“你别哭了，事情一就发生了，咱们只能面对。医院大夫没说这止疼药不好使了要咋办吗？”
“说了。”曲早点媳妇颔首，擦了擦眼泪长叹口气，“可说了有啥用，那止疼针一天得打两次，老曲要是一天折腾两趟医院，他自己也快了。”
程瑶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
“你忘了，我家小芬在城北医院实习呢。你可以把止疼药开出来，小芬早晚来你家给他打？打针肯定比吃药来得快，而且他自己也能少遭点罪。”
就目前而言，追求的不是病愈，而是少遭罪。
曲早点媳妇当然是高兴的，可一天折腾小姑娘两回，心里终究不太好意思。
程瑶也看出了她的难为情，继续又道：
“我现在就开车带你去医院开药，这边让梁子盯着。早开早用，他也能减轻一些痛苦。小芬是我亲外甥女，举手之劳的事儿，以咱俩家的关系，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那行吧，我谢谢你俩和孩子。”曲早点媳妇说完，对着镜子整理下自己，便和她出去了。
已经踏人情了，等这关过去再好好感谢，总不能让孩子白忙活。
上车后，她颓败的靠着椅背，好一会儿才轻声呢喃：
“看他那样我是真难受，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凡大夫说去帝都有希望，我都会厚脸皮求你帮忙，可现在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留。孩子们天天过来却不敢进屋，生怕他猜到了什么，唉！”
“等下到医院挂个妇科，你也检查一下。他现在需要你，你不能倒下。最近这段时间他想干啥就让他干，想吃啥就给他做，别给自己留遗憾。”
“嗯呢，我知道。特意多带了钱，我也想拍个b超看看。最近小肚子总疼，像来例假那会让似的，可我都绝经好久了。”
程瑶听到“绝经”二字，再次庆幸自己保养得好。
托她春秋两次抓汤药调理的福，虽然现在这副身体仍旧没有胖起来，但不会心慌、出汗了。
“你有这个想法是对的，有病不能挺，更不能怕去医院。趁轻早点治，还能少花钱。文具店那边，燕子冬天就没空了，她孙子那会儿出生。如果到时候你有空，过去帮我咋样？”
曲早点媳妇也不是傻子，明白好姐妹是想让自己找份活儿、分散注意力，免得男人死了，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可以啊，等把他送走我就过去。就他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没几天活头。每天给他擦身子，一天比一天省劲儿。眼瞅着往下瘦。”
“吃不下东西肯定就瘦，你得多吃一些，不然等泄了火，你身体就抗不住了。”
“放心吧，我会的。”曲早点媳妇说完，头靠着窗户，眼泪又再次落了下来。
一天跑两趟医院，见两次张大夫，这也是二人自打认识以来头一回。
好在曲早点媳妇没什么大碍，就是盆腔有点炎症，开了些消炎药，又叮嘱怎么吃，俩人便离开妇科诊疗室。去到六楼找到给曲早点看病的大夫，程瑶就乖乖站在一旁等候。
无论大夫问什么，曲早点媳妇都能对答如流，大夫听了不住点头。
“你护理的很好，得这种病后期就是吃不下东西。照你刚才的形容……我先给你开七天，七天以后你再来开。”
曲早点媳妇听到“七天”二字、身子立刻就软了，不过还是强撑自己，没敢崩溃。
这里是医院，人家大夫已经很好说话了，她不能哭、更不能惹人家烦，万一当家的挺过七天，还得过来开药呢。
等大夫开完单子，曲早点媳妇接过去、扶桌子站起来，慢吞吞的往门口方向挪。
程瑶看出来她的不对劲，赶紧走过去扶人，等把人扶出来、走到楼梯拐角处终于忍不住了。
“桂兰，我家老曲就……就剩七天可活了啊。呜呜……呜呜呜……”
没有放声痛哭，但在走廊哭，还是能听到回音。
程瑶没想到她能脑补这么多画面，赶紧出声安慰说：
“没有没有，你别胡思乱想。这药不可能给你开那么多，七天就顶格了。再多，人家怕你拿出去卖。”
“真的？”
“当然是真的。”程瑶不假思索的回答，“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陪你去问问大夫。连人都没看就下诊断，神医都不敢这么做。”
曲早点媳妇听到后面的话，长松口气点点头，挽着她的胳膊下楼了。
“你别介意，我现在就是草木皆兵。”
“我懂，放心吧，不会那么快的。”
说话间来到三楼药房，两张单子的药都取了，程瑶开车拉她回家。
院子里突然多了两辆自行车，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曲早点的孩子回来了。
“这几天他们兄妹空闲了就往这来，这会儿应该是老二和老四，他俩二班，上班之前过来瞅一眼。”
俩人进屋，果然就看到了曲早点家的老二和老四。这俩小子都在煤机厂上班，全都是正式工，在当下就是条件很好的。
兄弟俩不停地冲程瑶、李梁道谢，弄得夫妻俩都不好意思了。
“别这样，我们和你们爸妈是朋友，帮忙是应该的。家里有啥事儿就吱声，我们最近都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