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初，省城发生了件大事儿，很多满足条件可以接班的子女，不让接班了。
倒也不能说不让，只是发生一些变化。
还是从学徒工做起，但进厂不再是在继工，而是需要签一年合同。说是一年期满，表现优异就可以。私底下都说是走个过场，可“不能接班”的说法已经闹哄很久了，如今这个理由明显不能服众。
如此，城西服装厂贴出招工简章，立马就涌来了好多人报名。
既然都是合同工、都没有劳保，那肯定得找个福利、待遇好的厂子干活，反正都是为了赚钱。
报名的有大姑娘也有小媳妇，还有退休在家闲不住的老嫂子……
甭管是啥，程瑶都收，反正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合格转正、上岗，不合格就哪来回哪去，谁也不能说什么。
因为是新建的厂子，暂时没有合适的人独挑大梁，所以程瑶就得每天按时上、下班，开车来回通勤。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家里孩子没时间看管，然后李旺家又惹祸了。
这次不是逃学，也不是打架，而是考试作弊。
程瑶接到学校老师电话时都懵了，要知道老幺虽然顽皮，但基本的底线还是遵守。
这突然之间就考试作弊……什么情况？
开车来到城北初中，当拿到老师递过来的字条以后傻眼了，因为的确是李旺家的字迹。
程瑶没有像别的家长那样，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给孩子一通骂。而是问清缘由，当得知是给同学帮忙，气不打一处来。
“旺家妈妈，这孩子和他哥一样聪明，但现在明显这聪明劲儿不用在学习上了。起先我以为您家有什么情况，后来问了孩子二姑才知道您家压根儿没事，您看回去和孩子好好唠唠？”
这个年纪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你说他懂事儿吧，有时候还办出不懂事儿的行径。你说他不懂事儿吧，还能办出懂事儿的行径。
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程瑶领情的点点头，带李旺家离开办公室。
下午的课也不用上了，娘俩回家谈心去。
进屋李旺家第一个反应就是求饶，接着就是央求母亲别告诉父亲。
“……妈，我求你了，这事儿千万别告诉我爸。就我爸那个脾气，真的能剥掉我三层皮。”
皮带炖瘦肉，这是他爸改良出来的。
四哥上高中还挨揍呢，别说他这个念初中的了。关键他还是明知故犯，帮着别人作弊，这更得被抽的一周起不来炕。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否则也不能这么央求、求饶。
程瑶看着什么都懂的李旺家气不打一处来，把人推开后蹙眉道：
“你也不是不懂事儿人，你这不是什么都懂吗？既然你懂，你还在学校胡来，这不是闭着眼睛作人吗？老幺，我和你爸咋教你的？作人要坦坦荡荡，你觉得你对他这样是兄弟吗？是帮他吗？”
“可我不帮他，他就会被他爸打死了。妈也看到了，我们老师只找你了，并没有找他爸。他妈走了，他爸对他就一个要求别惹事儿，还总让他不念了去打工。他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咋干啊！”
“所以你就帮着兄弟作弊，让他好好考试？因为你俩的这次作弊，你们都取消考试成绩，他爸不得直接让他去打工？”
“…………”李旺家彻底不说话了。
他也没想到第一次作弊就被发现，怪只怪那小子胆儿太小，纸条都扔过去了，他就愣是不捡。还用脚踩着。腿一直伸在外面，老师怎么可能不管，这一管就发现了，他也后悔了啊！
“妈，算我求你，你就帮我这一次，我以后肯定不会了，我绝对改、保证改，一定改。”
程瑶见他这般刚要松口，没想到屋门被拉开了，接着李梁从外进来。
“哟呵，你们娘俩今天回来挺早啊，去过学校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李旺家直接跌坐在炕上，面如死灰。
这还求啥饶了，这顿皮带炖瘦肉是妥妥躲不过去了。他咋就那么倒霉呢，第一次帮人家就穿帮，不是说好人能有好报吗？为啥他没有，为啥他挨揍！
接下来的程序就很简单，李梁和声细语的让程瑶出去买肉和骨头。然后等她离开，立马变脸的抽出皮带打孩子。
每打一下就说一句，什么“我让你多管闲事”啊，什么“我让你烂好心”啊，什么“我让你强行插手别人命运”啊……
程瑶知道这顿打，肯定不会轻拿轻放，但等她回家看到儿子的惨样后心疼的锤了李梁两下。
在一起久了，感情不是处假的，更何况这副身体已经到了中年，那种喜欢孩子、疼爱孩子的劲儿，已完全体现。
“……哪有你这打孩子的，你把他打死了我和你没完。”程瑶边说边拿紫药水给孩子后背涂抹。
全都是血印子，怎么看怎么触目惊心。
李梁就知道她会心疼，所以才把人哄出去。不过二人都心知肚明，这顿打李旺家挨得不冤枉，所以程瑶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和李梁生气。
晚上，程瑶把买的三斤五花肉都做了红烧肉。
刚刚挨打不过仨小时的李旺家，看到红烧肉犹如满血复活一般，兴奋的不行。到底还是孩子，到底身体年轻，这要换个人，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劲儿头。
李旺民上高中有晚自习，所以提前给他留出来，其余的三个人吃，程瑶不停地往李旺家的碗里夹肉。
“多吃点，补一补。往后可不许再那么做了，坑自己不说也坑了他。”
“放心吧妈，以后我肯定不蠢了。”李旺家老实颔首，“我爸说得对，我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我不是救世主，帮不了那么多。”
“嗯，你能记住就好，以后不许胡来了。多吃肉，吃肉长身体，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挨揍。你爸也不愿意打你，你当他打你、他不心疼吗？每次打你和你哥，他都整宿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