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同蹬到医院，程瑶后背都是湿的。
就算她再刻意的去逃避，可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掉的，这副身体流淌着人家的血，着急是生理反应，她想控制也控制不来。
锁好自行车，程瑶小跑进入医院，按照自己对这边的了解直奔四楼住院部。
刚上楼就看到程敏拿着单子要下楼，她赶紧出声道：
“小敏，你妈呢？你爷爷现在咋样了？通知你爸没？”
程卫东最近在城北的二十三小干活，学校门卫就有电话，当时程瑶为了找人方便，特意给门卫老头两盒长白山，这样但凡打电话老爷子都会帮忙。
“我这正要去呢大姑，顺道把住院费交了。我爷在抢救室呢，血压有点高，高压190了。”
程瑶听了把单子拿过去，又把钱塞给她。
“回去陪你妈，我去交费、给你爸打电话。”
“哦，好。”程敏点点头，乖乖的拿钱回去。
再开学她就初二了，对于大姑和爷爷的事情她都知道，所以她能理解大姑此刻的逃避。说到底爷爷和大姑，她更喜欢大姑一些，因为大姑虽然很忙，但会经常找他们姐弟谈心，询问一些学业上的情况。
而爷爷这边，除了不停地念叨“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没用”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关键他念叨的时候只有她和妹妹在，就连弟弟都不在。
以至于她想告状都不敢，因为爷爷撒谎已经成了习惯，而且惯会倚老卖老，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他的“不孝子孙”的帽子扣上，这谁能受得了！
回到抢救室门口，王素英看着这么快就回来的女儿怔住了。
“你爸接电话了？”
程敏摇头，把钱递给母亲，说：
“我大姑来了，把住院单子拿走了，顺道去给我爸打电话，我就过来陪您了。我爷这边还没动静？”
“没有。”王素英愁的不知道眉头紧锁，心脏更是“噗通……噗通……”狂跳。
在她店里出的事儿，这要是好了倒也好了，这要是留点什么病根儿，还不得受埋怨？
大姑姐这边她倒是不担心，因为自己平日怎么对老公爹的，人家都知道。她就怕两个小叔子过来闹腾，还有那个小姑子。虽然都不来往，可真要是有个什么意外……
不不不，不会的，不能胡思乱想。
想到一种可能性就被她否定，再想一个就再否定，里里外外不知道想了多久，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是丈夫和大姑姐两个人，等二人走到跟前，她主动交代说：
“还没动静，医生、护士都还没有出来。”
程瑶听了点点头，“辛苦你了，没有出来应该就是没事，别担心。”
“对不起啊姐，我没照顾好咱爸，我实在是……”
“咋还胡说八道上了？”程瑶强硬打断她后面要说的话，“没有你天天这么照看着他，他还不知道咋样呢！这个家谁都该被指责，唯独你不该。别瞎想，看病的钱我出，他没事就皆大欢喜，有事咱们就按有事处理。”
程卫东原本还想责备媳妇几句，毕竟是她在家照顾父亲。可亲姐姐都这么说了，他如果再数落媳妇，那就是茅坑里大灯笼——找死（屎）。
三个大人俩孩子就等在抢救室的门口，二十分钟后门开了，大夫从里面出来冲他们点点头，道：
“好在送来的及时，已经没有事了。住院观察几天，没有术后反应就可以回去了。出院以后也要以清淡为主，老爷子年纪大、肠胃弱，总给吃荤腥反倒是害他。”
“好的好的，谢谢您了大夫，让您费心了。”
程卫东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过去，不过大夫没有拿，只说“不会”便匆匆走了。
不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程老爷子被推出来了。
几个人都上前帮忙，刚好病房就在四楼，411室，省去很多麻烦。
进入病房，护士这边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转身走了。
程瑶坐在旁边的空床上，看着双眼紧闭的老爷子，道：
“卫东，这几天你先歇歇，在这边陪护，我和素英负责送饭。你要是累了就说，我让旺男把程宇换回来和你替班。我和素英伺候不了，他是男的，我们不方便。”
虽说闺女和儿媳妇伺候也是应该，可程瑶不想，王素英也觉得尴尬，这事儿就得程卫东和程宇来。
“如果你想给江岔子那边去信也可以，让那俩过来和你打替班。”
“算了吧，他们来又得吃、又得住，劳民伤财，不如我自己在这边轱辘了。”程卫东直接拒绝。
其实他也心里明镜的，叫那俩来也不带来的。即便来了，肯定也得横挑眉毛竖挑眼，倒不如他和大儿子两个人伺候了。
程瑶心里想的也是这个结果，见他和自己不谋而合，点点头，道：
“成，那就辛苦你了，等下旺男他们送来冷面，咱们一起吃巴一口，我们回去了。这有床，你抓紧睡，护士说他得后半夜能醒，到时候你在和他聊聊。父子之间还是很好说话的，我就算了。”
“好的大姐，我听你的。”程卫东没有异议的答应了。
不答应肯定是不行，毕竟亲姐姐和父亲还有疙瘩没解开，在这也是各种堵心，倒不如回去来的轻松。
说话间李旺男四人拎桶的拎桶、拿碗的拿碗，就找来了411病房。
这会儿是淡季，整个病房就程老爷子自己，所以他们吃饭、说话啥的都很方便。凉哇哇的冷面下肚，瞬间解了刚才的这股急火，以至于程瑶他们走后程卫东就开始闹肚子，拉了三次才算消停。
回到床上躺下休息，朦胧间听到有动静，程卫东一惊、睁开眼睛，然后赶忙起身。
“爸，你醒了？”
程老爷子想抬手，但发现没法动，就活动眼珠看了看。
“这是……哪儿啊？”
“这是医院啊爸，你摔倒了，还记得吗。”
“摔倒？”程老爷子小声嘀咕，然后闭着眼睛想了想，再次睁开问，“你姐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