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君被推个趔趄，程瑶见状轻叹口气。
“你俩有事儿先进屋，别在这呛呛，被小四、小五听到不好。”
话落见二人没动，她自己先端盆回屋，坐在炕沿儿处泡脚。
看着被姐姐拖拽进屋的李旺君，程瑶顿感头大。
虽然她之前总是把“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怀”的话、挂在嘴边，可一起生活了两年，眼睁睁看着孩子不念书、看店，她是真不落忍。但逼着学习貌似……貌似又不是长远之计。
见她还是不想说话，程瑶直接开门见山——
“我听你三叔说昨天你去找他了，想要看建材店，对吗？”
李旺君颔首“嗯”了一声，还是没有多说。
“为啥？”程瑶追问。
回应她的仍是沉默，这可把李旺男急坏了。刚要动手拽人，被程瑶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能跟她一辈子吗？这种事情你急死也没用，得她自己想明白、想清楚。你老实坐着别吱声，要不就回屋睡觉。”
面对母亲这般态度，李旺男乖乖挨着她坐下。
站着的李旺君紧抿嘴角，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高中……高中学的知识太难了，我有点……”
“说实话！”程瑶立眼打断，“我最膈应撒谎。既然你都做了决定就不要浪费谎言来拖延时间，那样只会伤了你我之间的母女情分。”
“我……我……我……”
小姑娘“我”了半天，真实的想法还是不敢开口。
李旺男见了气的咬牙切齿，“啊——”的一声，道：
“你不说，我说！没用的玩意。妈，老三不念书是准备去城东看建材店，为了多赚些钱好和江援朝合伙开分店。我实在劝不动了，我劝了一个晚上带一个白天，我要被这丫头气死了！”
李老二也真是急了，不顾刚才母亲的提醒，直接破功的又替李旺君“代劳”。
程瑶看着不会学乖的李旺男，气的拍她肩头一记。
“拿我话当耳旁风是不？回屋睡觉去。告诉你八百六十遍也没个记性，说多少次了，不许帮她出头！”
被训的李旺男也不敢造次了，灰溜溜的站起身离开屋子。
李旺君见姐姐走了，头垂的就更低。
她已经习惯有姐姐帮忙打头阵，可现在让她独立面对母亲，内心还是很羞愧的。
他们从上江村搬家来到省城，大冬天母亲带着俩弟弟窝在卡车后挂的那一幕，她到现在还记得。拿到初中毕业证，母亲高兴的给他们包饺子、炖肉，她也记得。报名上高中，每天母亲送他们去学校、去班级，她还记得。
可现在，现在她要把这些都推翻，她好像真的很残忍。
她沉默不语的同时，程瑶也在组织语言。本以为把李旺男撵走她能放飞自我的狠狠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可脑子里打了无数遍底稿，到头来一个都用不上。
最后只能放弃的挥挥手，长叹口气说：
“你现在17了，按村里的传统，你这个年纪是可以嫁人。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兄妹五个、有一个算一个，想结婚必须过了25岁再说。所以，只要你能遵守这个条件，要不要念书都随便。
你想追求爱情可以，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因为追求爱情而放弃自己的前途，以后日子过的好与不好，都是你的问题，别来埋怨我和你爸。
我俩能力有限，把你们从大农村拽到省城生活，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供你们上夜校拿初中文凭，如今又送你们念高中也是仁至义尽。如果自己不珍惜机会，那我嘴皮子说破也没用。
就这样吧，睡不着的时候把枕头垫高一些好好想想，其他的我也不想说了。”
这要不是大正月，李旺君都得哭出声来，可偏偏为了一年顺当她只能一忍再忍。
眼睛睁的唠大，双眼通红的点点头，转身出去。
程瑶看着她的背影，无奈轻叹口气。
她是人、不是救世主，能把他们领到这个位置、远离书中主角已经不容易，可偏偏一个、两个不争气，非得往上窜。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罢了罢了，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眼瞧开来季就要到了，接下来的日子她专心赚钱，可搭理小女孩的情情爱爱。
当然，她也有小心思，企图用自己的“漠视”让李旺君畏惧，进而放弃不念书的想法。虽然现在高考很难，但相信以她们俩的脑瓜，再加上李栗和刘斌开的小灶，考个专科应该不难。
学医、考师范、学会计啥的都行。只要上大学，出来虽然大富大贵的机会没有，但混个小康水平绝对没有问题。
出来的李旺君站在院里、看着自己黑漆漆的房间，心知姐姐也生她气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
如果她再不有所行动，江援朝很有可能在大学找对象，那她就更没机会了。
思及此，她动摇的心再次坚定，必须要好好赚钱，拿钱去跟江援朝谈合作。
狗蛋儿凑过来“哼哼唧唧”的蹭着她的腿。俯首看着巴巴望着自己的大狗蛋儿，都说狗通人性，这一刻李旺君有点相信了。
蹲下来、抚摸它的头，小声问着：
“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
狗蛋儿自然没法回答，只是不停的“哼哼唧唧”蹭着她的手心，偶尔还舔两下。
李旺君长叹口气站起身，迷茫的回到房间。蹑手蹑脚的脱鞋上炕，还没等她躺下呢，一旁的人儿就大力翻个身，还故意往旁边挪了挪。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本没有距离的两铺褥子，今天竟然离得那么远。此刻的心情真是相当复杂，难受，矛盾，还有些漂浮不定。
明明这里是她的家，可她却没有一点归属感。难道她追求幸福这事儿真的有错吗？
躺下后辗转反侧，一会儿想着看店后会发生的事情，一会儿脑海里又想着她和江援朝在一起的美好画面……
反正什么可能性都想过，就是没有想不念书以后的后果。
她刻意避之，但梦里却出现，以至于这一晚她都睡得不踏实，转天顶了一对大大的熊猫眼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