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桂芝的突然爆笑，让程家屋内的所有人都懵了。
所幸孩子们都不在这边，否则看到她这样，晚上都得做噩梦。
程母看着刺眼的笑容，气的抬手就要打，但却被程桂芝躲开了。落空的手已经令老太太很气恼，但更气恼的还是女儿此刻满脸不屑的表情。
“你特娘的啥意思！大过年的不老实在你婆家待着，跑娘家闹腾，你想干啥？”
“我想干啥？我还想问问你们要干啥！”程桂芝彻底怒了，“小五带他们仨做生意、不告诉我，这事儿你和爸都知道吧。或者说就是你们要求不带我的，对吧。”
“程桂芝，你个小没良心的，不带你是为了保护你……”
“够了——别骗人了！如果没出事，他们四家的日子会蒸蒸日上，而我却只能在南大岗村土里刨食。难怪程桂兰出嫁后就不愿回家，这个没人情、没人味的家，不要也罢。
至于你们要的十块钱，我明确告诉你们，没有！当初老邢家给了多少彩礼，程卫仁咋去的大队上班，这些事情我和孩子爸都记着。想要钱没问题，让程卫仁把工作给我大儿子再谈。”
这些年但凡两口子叽硌，老邢就拿这事儿怼她。
那个年代的五十块钱和当下还不一样，娘家要了那么多，陪送的不过是四铺四盖、外加四身衣服，其余什么都没有。直到她在老邢家生了儿子，这腰杆子才算听起来。
如今跟她说不亏她？
她才亏大了！
“四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啥叫让卫仁……”
不等程卫仁媳妇把话说完，程桂芝冷“哼”一声打断道：
“老程家啥前儿轮到你开口叭叭？反正仨孩子我送回来了，要咋处理那是你们的事儿，跟我没关系。还是那句话，想要十块钱可以，工作先还给老邢家！”
话落，程桂芝头也不回的起身走了，但却只走到院子就被程卫宏这个混不吝给拽住了。
虽然是村妇、见识不多，但她心里知道今天一旦被拽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就近操起大扫把，回头就朝程卫宏的身上抡。边抡边喊“救命”、“杀人”。嗓门大、声音细，不少吃完饭出来点灯笼玩的孩子都听到了。
程卫仁怕影响不好，也上前帮忙按住程桂芝。
“……救……唔……唔唔唔……”
就算程桂芝再有劲儿，也架不住两个壮汉的力气。但好信儿的半大小子早就凑过来一探究竟，当看见这一幕时扭头就跑着喊“杀人啦”、“救命啊”……
其实这帮孩子心里都清楚、这是老程家的内部矛盾，可好不容易有个凑热闹、能瞎喊的机会，他们咋可能错过。
顷刻间，安静的江岔子村热闹了。
大伙儿全都呼到程家，程母还故作镇定的撵人——
“别听狗癞子胡说八道，就是我四闺女和小卫宏拌两句嘴，没啥事儿。赶紧散了，别都搁这儿看热闹，不包饺子啊？”
江岔子村的村长、原禾亭大队的副队长程国平闻言，郑重开口道：
“大方嫂子，狗癞子这娃儿是不靠谱，但燕子、东子、铁柱子几个都看到你家卫仁捂着桂芝的嘴，到底咋回事儿啊？”
“啥咋回事儿，我们家的家务事儿，不牢你费心，赶紧回去吧。”
程国平不搭理她，径自又说：
“大方嫂子，你家小卫宏喝酒就上听的毛病你不是不知道。桂芝的户口、田地都在老邢家，要是在咱们村出事，我可担待不起。燕子，你跟大家讲一下刚才都看到了啥。”
当初镇所从大队抽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程卫仁。
他以为自己板上钉钉会被抽走，没想到程卫仁只用一句“程国平是我叔”就轻松获胜。
说不生气是假的，他到现在都恨不得捏死程卫仁。所以今天有这么个机会，他肯定不能放过。更何况侄子下午回来说了程家小女儿走私的事情。若是把握好了，年后程卫仁就不用去镇所上班了。
叫燕子的小姑娘今年十岁，平日在村里见谁都说话，村里人都夸她。
小姑娘上前把刚才看到的一幕，详细讲一遍。
屋内挣脱不解开的程桂芝，终于在程卫仁走神的时候、狠狠咬了他的手，还趁机狠掐程卫宏的腰。
“啊——”
“嘶——”
两兄弟吃痛全都松开了手，程桂芝也跌跌撞撞的从里屋跑出来。
“大平叔——救我！”
低吼完直接跪坐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都说大年三十哭不吉利，可现在程桂芝不管那个，爱吉利不吉利，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这可把程方夫妻膈应坏了。
程母是个暴脾气，见状几步走过去，连打带踢的道：
“大过年的你在这儿哭啥丧，我和你爸还活着呢！我让你哭，让你哭……臭不要脸的赔钱货……我踢死你……打死你……不争气、没人味的家伙……”
边骂边打，骂到最后邓老三听不下去了，冲着程国平怒吼：
“你就这么看着不管？你可是村长！老邢家的人在咱们村出事，你交代的起吗？”
程方听到这话，气呼呼反驳——
“有你们啥事儿，她就算出门子也是我闺女，当爹妈的打自己闺女天经地义。”
“你放屁——”程秀娥也来了脾气，上前推开程母，把人护在身后，“嫁出去就是老邢家的人，你们当初要了人家五十块钱的彩礼，好意思打她吗？”
程桂芝打小就和程秀娥玩，后来程秀娥嫁了本村，程桂芝嫁出去了。但逢年过节程桂芝回娘家时，都会去程秀娥家做一做，送点自己做的东西，关系比程家姐妹还要近。
程桂芝一看是发小，抱着程秀娥就放声痛哭。别看她哭，但她知道抓住机会，抽抽搭搭的就把刚才屋里发生的事儿，她当初的嫁妆，还有父亲跟她要十块钱等等，全部讲了一遍。
“……以前我觉得大姐没人味儿、不孝顺，可现在我知道了，大姐就是太有人味儿、太孝顺，才会伤心不回家。我……我真是后悔死了，我咋就能听我妈的话不理我大姐。我……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