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梁“嗯”了一声，一边在纸上算数一边说：
“放心吧董哥，我都记下了。面包服我要五十件，牛仔裤要五十条，衬衫……”
来的时候带两千八，这一路吃喝、住宿、车费、买烟，差不多花了将近三百。余下两千五进货，正好够用。
幸亏有李栗跟李槊的掺和，不然他们这一路可不会这么顺利。至少这么阔绰的送烟就不可能，两盒烟换三块钱的进货差价，怎么算怎么合适。
货品全部清点完毕，董明辉又拿了些夏天剩的货底子。半袖、裤子全有，大的小的一堆。
“这一团子要不要？给十块钱就行。不能挑，不能换，但你放心肯定都能穿，还有一些小孩儿的衣服。”
李梁听董明辉说完，二话不说掏出十块钱递过去。
“哥，你可真是我亲哥，我们夏天衣服都快穿烂了。”
“看出来了。”董明辉笑着收钱，没跟货款放在一起。
如此明目张胆的不背人，可见他在这边的地位不低，亦或者说后台很硬。
让两个孩子过去帮忙打包，他便准备的抖机灵的跟董明辉套话。先前聊的还算不错，可聊着聊着就聊到衣服的设计构图，董明辉就“呵呵……”轻笑了。
“老弟，在北方这么轻便抗风的面包服，不好卖吗？”
“好卖啊，咋能不好卖。”
跟他交往还得注意，毕竟这是本地人，不像秦志阳那般自来熟。而且董明辉很有原则，他在能做主的基础上才给方便，否则一律免谈。
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一句不漏。
刚才明明他问的是关于衣的画图打版，可人家直接把话题拐在了“好不好卖”，他就只能见好就收。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家卓恒就没有画图的设计员，盟友的事业要来了。
点货、打包的过程，十分顺利。
董明辉把他们送出仓库，秦志阳推车过来送他们去厂区门口。
“稍等我下，我去开拖拉机。”
“不用了秦哥，我们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就行。”
“你这么多东西人家不拉你。放心，咱们厂有送货服务，虽然你进的货不够，但哥这点本事还有。”
见他这般胸有成竹，李梁点点头，没有再坚持。
“那我就不跟秦哥客气了。等下次我过来进货，给你带着咱家乡的木耳。”
“那敢情好，我正经好些年没吃过木耳了。自打我妈过世，咳咳……不说这个了，我去取拖拉机。”
李梁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过来，爷仨把衣服全部放到后斗，李梁就在前面挨着秦志阳一起坐好。拖拉机的声音很吵，聊天基本靠吼，但秦志阳有兴致，他也就奉陪到底。
“秦哥，等到车站咱们先吃饭。我这……”
没等他把话说完，秦志阳笑着摆摆手。
“不是哥不给你面子，等你下次时间充裕咱们再吃。今天太赶，吃也吃不消停。”
“那也成，等下次哥下班以后咱们吃。”
“嗯，这个可以，到时咱俩还能再喝点儿。”秦志阳笑呵呵应下。
虽然俩人之前并不认识，但“老乡”二字足以拉近他们的关系，再加上秦志阳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骨子里的豪爽特别打动李梁。
饭局约下，秦志阳继续跟他闲聊。
聊天过程中得知，他是北边漠县人，父母在他十五岁那年过世，他就带着弟弟、妹妹来这边投奔舅舅。后来他去当兵，转业回来后什么都做过，来这边当门卫也是小舅子帮忙找的。
虽然不是国营企业，但每月到日子发钱，也算不错。当话题聊到卓恒衣厂时，李梁彻底打消了“做大做强”的决心。
光有本事没有实力，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别看卓恒衣厂规模不大，但整条街的成衣厂子都从这边拿料子。不止如此，老板还在东北、帝都都开了零售衣服的店铺，妥妥的有眼光、有远见。
帝都就不用说了，四九城就不缺有钱人。而东北的城市，经济、人口、收入，也都是顶尖，当然偏远山村除外。
卓恒衣厂的老板是亲哥俩，据说他们去过香江，也去过国外，很有手段。
“……库房的董明辉跟我们老板是同乡，听说当年哥俩活不下去时是他爸给的粮食，所以老板特别照顾他。他没做太出格的事儿，顶多就是卖一些不要的货底子。你别小瞧他给你的那些货底子，我看了，有不少的确良料子。”
李梁领情的点点头，决定下次过来给董明辉也带点儿木耳。管他喜不喜欢吃，反正礼多人不怪。
今天下午出发，到帝都如果不耽误，大后天的晚上就能到省城。如果家里收到电报就出发，现在应该把省城租的房子收拾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他从兜里掏出纸笔，低头写东西。
与此同时的东北省城，程瑶正带李旺家坐公交车去城东。
这几天，她带三个孩子把城北这边彻底逛了个遍。
夜校和学校都已经选好，也把未来店铺的位置选中。不过在租之前，她得先去“拜山头”，到相关单位问问开店流程，别等她这边摊子支起来人家不让做，那就有意思了。
李旺君跟李旺民在家留守，带过来的白菜得赶紧腌了，不然该坏了。
公交车的白噪音加上晃悠感，令程瑶有些犯困。反正车上也没有什么人，她准备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妈，你快看！”
李旺家的声音很小但很急切，成功把她叫清醒了。顺着孩子的视线看过去，斜对面刚好看到一个小青年在对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的包下手。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管时，李旺家已经掏出弹弓，发射一颗石子。可别小瞧他射出去的石子，那都是他跟李旺民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吧嗒——”匕首应声掉落。
老太太回过神来，一把扣住小青年的手腕，怒吼——
“抓小偷！”
该说不说，售票员是真可靠，操起她平日打扫车内的拖把就冲了过来。
车上算司机也就七个人，没等程瑶反应，李旺家“嗖——”地一声窜出去，然后抓住小青年的胳膊狠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