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继续向下说道:“不过好在我名家人才辈出,弟弟这次凯旋而归,不止各位武林同道高兴,就连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倍感光彩。来,弟弟,这碗我敬你。”
弟弟狐疑的看着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我,但还是接过了酒碗。
“这位想必就是名花流的顾小姐吧,名晨久仰芳名。”我彬彬有礼问候完顾彩衣,话锋一转很认真地道:“听说顾小姐此番来到蔽庄是为了化解名花流和中原武林的恩怨,不知可有此事?”
顾彩衣双靥微微泛红,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弟弟,然后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很好,在我面前还眉来眼去的,现在就让你笑不出来!望着已经坠入毂中猎物,我突然摇着轮椅来到娘的身边,很郑重的说道:“娘,晨儿很少求您。但今天有一事相求,期望您无比应允。”
对于我今天反常的活跃,娘也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笑着看了一眼弟弟,我确定他都已从我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一个他绝不想面对的答案。
“娘,晨儿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一直还没有家室。但我对顾小姐仰慕已久,今日更是一见钟情。正所谓,婚姻大事要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希望娘能同意晨儿今日向顾小姐求亲。”
自从残废后,我已经渐渐淡忘被人关注、重视的感觉了,但这一刻,我是绝对的主角。
面对这个晴天霹雳,顾彩衣登时花容变色,惊惶的望着弟弟,身体不住的颤抖。此时我将轮椅一转,近距离观察她,只见她嘴唇发干,眼神呆滞背部轻轻地抖动。我觉得她可能快要崩溃了,心理肯定在想自己的如意郎君竟会是一个残废。而我此时只是对着她很有风度的笑了笑。
眼前的局面很简单,名花流是中原武林的公敌,要放在平日是绝对不可能与名剑山庄联姻。但形势今非昔比,燕敦煌战死,族里的高手也十折七八,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四面环敌,缺衣少食,在各大门派的围剿下朝不保夕。如能够拉住名剑山庄,就是找到一条生机。若不是到了穷途末路,他们也绝不会想到求和的,就更别说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联姻了。”
我的话已经放出来了,顾彩衣早就声称为了拯救族人,个人代价在所不惜。现在她若是反悔,就相当于摆明车马要跟中原武林死战到底。那样非但谈和无望,恐怕她能不能平安离开都很成问题。
至于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是无法公然对抗娘和全体宾客的。
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当年那个做事风风火火,直来直去的名家大少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在无尽的煎熬中变得心理扭曲的小人。
“弟弟,”我转动着轮椅面对他,握着他的手,用一种特诚恳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我可以的。”
“哥哥,我,”弟弟有些狼狈的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终究没有下文。
名大少坐着,名二少站着,大少和二少就这样对望着。
顾彩衣别过头去,眼中最后的期望也化为灰烬。
娘和在座的宾客是我最好的武器,我终于也夺走了弟弟最美丽的玩具。
大厅中的人多是老江湖,光棍的眼睛哪有不亮的,一看娘和弟弟都默认了,早已全都围了过来,向我陪笑恭喜。什么郎才女貌,英雄配佳人一类的鬼扯了一大堆。
我腿虽然废了,但耳朵还算灵光,刚才在大厅外面早就听你们说过这套词,那时的对象是弟弟。现在见风使舵,又给我用上了?这就是那些外表光鲜威风的大侠们的本来面目,真他娘的恶心!
当我遵守着游戏规则,同样虚情假意的应付着他们的时候,一阵雷鸣般的大笑贯穿全场,震的众人耳膜嗡嗡直响。它犹如凶猛的海潮,登时就把满堂的阿谀恭维之词扫得一干二净。有些武功平平的宾客甚至连手里的酒碗都掉在了地上。
弟弟和我同时皱了皱眉,此笑忒也无理,但就凭这笑声中蕴含的内力,发声者的武功就算跟弟弟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
在靠近门口的冷位上,一个魁梧的身形霍然站起,此人身着四品武官服饰,密须浓髯,豹额虎睛,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威风凛凛。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负着的那把刀,刀长五尺有余,比寻常钢刀宽了一倍,茶杯口粗细的青铜刀把微曲,尽头处为一个半人半虎的兽头,生的狰狞凶恶,雕的栩栩如生。
《神异经西荒经》中有云:“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两尺,人面虎足,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扰乱荒中,名杌。”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神刀营统领,横刀。
他来到我面前,双手抱拳施礼,瓮声瓮气的道:“在下京师神刀营统领横刀,今日恭喜名大少喜结良缘。”说着他竟随手抄起一大坛美酒,“
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半坛,将剩下的交到我手中。
成功报复的快感让我也豪情顿生,当下把另外半坛也干了。见此横刀哈哈大笑,连说了三句痛快后扬长而去。从头到尾,弟弟就在哪里面无表情的站着,如一尊石像,而我们谁也没再看他一眼。
十天后我和顾彩衣成亲。
在我成亲的第二天,丫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