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小房子最前方的一个人影,是一个老者,那老者颤颤巍巍的把一个储物袋,递进小房子的窗口。
小房子里坐着一个身披白色道袍的老妪,那老妪掂量了几下手中的储物袋后,递给那老人,一块玉牌,随后那道袍男子,嘶喊出声。
“下一个!”
……
李大荣,排在队伍中。
他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的怀里摩挲了几下。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有些干瘪的储物袋。
他有些不舍的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储物袋。
“最后的家当就剩下这些了!再赌一次!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李大荣身前,排着队的那些风尘仆仆的人影,也都在黯然喟叹。
“你说,咱们来钦天监,当真有用吗?”
“钦天监设立的目的,不就是上承天意,下恤民情吗?要是钦天监,都不为咱们做主,咱这些底层修士,老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我家乡槐荫城的镇守武人,和当地门阀,柳家,相互勾结,霸占了整个槐荫城的灵脉,槐荫境内的修士,要么成为柳家的走狗,要么只能远走他乡,但柳家做到这种地步还不够,他们为了增长灵脉的灵力,设下大阵,枯竭了周围方圆千里内的沃土……百姓一下子,就没了活路……我那可怜的家乡……树皮剥尽洞西东,吃也无时饿越凶。百里槐荫行十日,赤身倒在路当中……”
“我老家也是,那门阀豪绅,个个吃人不吐骨头,恨不得地里生出的一丝儿灵气,都是他们家的……但是天生灵气以养人,哪怕是不修行的寻常老百姓,也需要丝丝灵气,才能生存……我老家的张财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整个县的灵气,全都聚到他家去了,县里的土地长不出粮食,老人孩童一个接一个的生病,为了活命,百姓吃土吃草吃树皮,直到后来,树皮也逐渐被吃光,无物可吃,想要活命,只能开始卖孩子……但也不是每个都能卖得出去,还得看天资品相,天资品相差的卖都卖不出去……被卖掉的孩子,机缘好的,成了贵族家养的奴仆,命不好的,不知会在那些贵族老爷手里,沦为怎样的玩物!”
“你们还能卖孩子……我老家,已经开始人食人了。还留一点底线原则的,就吃死人。把饿死的人剖开分食;饿死的人也不够了,就扒开坟墓,吃死尸;等死尸也没了,就只能吃活人,有的人家一狠心,分食亲生儿女。但无法狠心的居多,便演变出了一些人肉交易市场,互相交换各自妻儿,下手也狠得下心!”
“这些财阀老爷,豪门朱户的所作所为,朝廷就不知道吗!为何不救救我们这些黎民百姓……还要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镐京城伸冤。”
“这些朱门贵户,给朝廷上缴灵石灵韵,跟着朝廷一起祭祀青天祈福,求得苍天保佑,朝廷自然护着他们,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给朝廷啥?朝廷凭什么护着咱们?千万年来,都是这样……”
“咱大周朝的皇亲贵胄,哪有一个好人啊?那些皇亲贵胄从生下来开始就在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
“既然如此,诸位还不远万里的,来镐京城,钦天监做什么,不如回家乡,就算死了,也算落叶归根。”
“我一双儿女,都被抓去,做了祭天的祭品……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如何,都想要做些什么,否则,终究是心有不甘!”
……
钦天监前,叹息声,一 声接着一声。
李大荣缩着膀子,站在人群里,没有说话。
直到等到需要他从那小窗口,递交自己的储物袋了。
李大荣才咧开嘴角,一脸谄媚的把自己的干瘪的储物袋递交了上去。
“大人!”
“大人,今天能轮到我上钦天监伸冤否?”
白色小房子中,那端坐的道袍老妪,捏了捏手里干瘪的储物袋,眉头一下子皱起。
“就这点儿灵玉,你也想进钦天监。”
“灵玉不够,拿不到玉牌!回去凑灵玉吧。”
那道袍中年,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干瘪的储物袋,直接收入怀中,丝毫没有还给李大荣的意思。
李大荣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抬起手,猛地开始拍打眼前白色小屋的墙壁。
“不行啊!”
“你不能这样啊!大人!”
“我跋山涉水,才来到的镐京。”
“我在镐京城内,已经待了三个月。”
“全部身家,都已经上缴给您了。”
“可截止到现在,钦天监的大门,我一次都没进去过啊!”
“是你们……是你们钦天监,在大周立国之时,自己说的,上承天恩,下恤万民……大周黎民百姓,若遇不公,都可来钦天监,状告青天,请青天开眼……”
“我散尽家财,来到镐京,为的就是讨一个公道!”
“我的女儿,天生灵骨,原本被我家乡当地的,腾龙玉门宗看中,要拜入腾龙玉门宗……可她刚过十二岁生日,就被“古晓镇”的镇守武人,杜明腾掳走……他让我还未出阁的闺女,去当他的双修道侣……”
“我闻讯之后,急火攻心,差点晕倒……我赶去“古晓镇”,却只在“古晓镇”的后山,发现了被吸干了精气的,我女儿的干尸!”
“按照大周律令,那“古晓镇”的镇守武人,杜明腾,犯了掳掠妇孺的重罪!可我上告当地府衙,根本无人搭理我……若非腾龙玉门宗的仙长,出手相救,我怕是已经死在了“古晓镇”!”
“我知道当地的府衙没用,我就去州郡的府衙,可州太守的面儿,我都没见到,就被人打断了腿……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辛苦养大的闺女,就这么没了,我想替她复仇,替她讨个公道。”
“可怎么就是讨不到啊!”
“我自小家贫,为了讨命,去大周的军队,当了十年兵,有了炼气六层的修为,也曾为大周出生入死……从军队退伍后,有了些安身立命的本钱,但一身凶煞气,镇子里,没有几个良家女子,愿意嫁给我……直到遇到了我娘子。”
“我娘子生得漂亮,温婉娴熟,可我却还是嫌弃她体弱多病,不能陪我去外骑射打猎,直到她怀了我的闺女……我那时才意识到,自己走了大运,讨了个好婆娘,却一直没有珍惜……大概是上天惩罚我……我的女儿早产,她的娘亲,生下她之后就血崩而死,我只能呆呆抱着刚出生的她,看着我的发妻,脸慢慢变成白色,又慢慢变成青色……”
“我当时一度想把那孩子摔了,换回她娘亲的性命,可那小丫头,在我怀里哇哇的哭着,颤抖着,她那么娇弱,躺在我的臂弯里跟只小奶猫似的……我一下子就不忍心了,我只能抱着她和她一起痛哭流涕……”
“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柔软得就似一朵花骨朵似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春风吹折。我曾无奈的去求隔壁的媒婆李婶帮她洗澡,羞愤地替她洗尿湿的裤子,笨拙地给她梳丑陋的辫子……好不容易把她养到十二岁……要把她送进宗门……她就被那畜生给糟蹋了!!!被糟蹋了呀!”
“我想要一个公道!我就是想要一个公道……你们钦天监,为什么这样对我。”
李大荣,这一刻,如同疯癫。
他狠狠地撞击着眼前的小白房子,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