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搀扶着小黑子,在院子里头刚刚坐下,便有两位客人,打从二楼的双人房内走了下来。途经小黑子的身旁之际,那二人竟突然地停下了脚步,聚精会神地端详了小黑子片刻后,又互相喁喁低语了起来。
“喂,你们俩,瞧什么呢?!可是小爷儿的脸上,有金子不成吗?!”
小黑子被他们俩嘀咕得颇为不快,不由得嘴巴一撇,很是不客气地,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道。
“该死的奴才,你这是怎么和大爷说话哪?!欠揍!”
而大刘眼见这两位客人,俱皆为二、三十岁的年纪,体魄健壮、血气方刚,一名肩宽臂长、背负着宝剑,一名腕粗腿稳、腰围着九尺的长鞭,摆明了,都是江湖上的豪客;于是急忙赔着笑脸,佯装要去打他道:“两位大爷,请莫见怪!”
“喂,住手!!你这莽汉,不得无礼!”
孰料那名负剑的客人,却是看得勃然作怒,将右手的四指并拢微屈,与拇指相映、相对,呈现出了一副鹤喙大张、大合之状,直奔大刘右肘窝儿的“曲池穴”而至。
那大刘假意要打小黑子,本来也是想要袒护于他;但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对方居然会动起手来,阻拦自己。眼瞧着此人招数儿精妙,携风带电,使出的,乃是“小擒拿手”中的“仙鹤取珠”一式,一旦肘窝儿教其拿住,顷刻之间,便可使自己受制于他——大刘识得厉害,是以连忙缩手,躲开了此招儿。
“欸?这个厨子的身手,倒是敏捷得很哪!我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却是小瞧了他了。”
那名负剑的客人,于大意之下,一招儿落空,心中也是又惊、又怒道:“哼,难不成,我还能输给了你~?!”便胸怀着此念,三花聚顶、凝神提气,“巧折梅”、“醉酒戏娇娥”、“普降甘露”、“拈花笑”、“仙人指”,刹那间快若迅风,数招儿连发,招招儿皆奔大刘的“曲池穴”,偏要去拿他的右手肘窝儿。
“诶呀,这位大爷,您有话好说便是,何必一定要动武呢?”
那大刘将右手紧紧地收拢在背后,并不做任何的招架和还击,只是一味地腾挪、闪躲,回避着对方道。
但那名负剑的客人,先后共发六招儿、六式,招招儿徒劳,式式无功,眼见不敌于他,心中便更加地不忿了起来,反手就要去拔背上的宝剑,意欲兵刃相见。
“二弟,住手!亏你还是个使剑的,怎么连行家都认不出来呢?!”
他的同伴,却瞥了一眼大刘手上的老茧,赶忙喝止他道。
那二弟听了他哥哥的教训,立即顺从地放下了手臂,不再继续。但看上去,仍然是一脸忒不服气的悻悻之貌。
“呃这位仁兄,舍弟性情暴躁、行事鲁莽,凡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大度见谅。”
他的哥哥便急忙对着大刘深作一揖,含笑赔罪道。
“大爷言重了,小人担当不起。”
大刘也连忙还礼说道。
“敢问仁兄,”
那人接着拱手为礼,好言询问他道:“不知您师出于哪家门派,又是哪位剑侠前辈的座下高徒呢?”
“哎呀!大爷,您就别拿小人开涮了——”
不料大刘一听这话,却是面色巨变地袖起了双手,嘿嘿干笑道:“小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厨子罢了,什么门派不门派、剑侠不剑侠的,小人哪儿懂得这些呢,嘿嘿嘿!”
“如此,仁兄保重,在下告辞了。”
那人明白,他这是不愿意表露出真实的身份,便一笑了之地抱拳说道。
“嘁,不说就不说,好神气,好了不起的吗?!”
但那做弟弟的,却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莫非,你还能是天下第一剑,高胜高大侠的子弟??哼,我呸!臭美吧你!”
“二弟,不得造次!走吧。”
他哥哥侧目瞪视了他一下儿,拂袖责备道。
“哎,是!大哥。”
那二弟一缩脖颈,讪讪说道。语毕,犹还斜歪着脑袋,狠狠地瞪了大刘一眼,这才怏怏不快地走开了。
“喂,小娃娃,你在六个月之前的二十六日午时三刻,刚刚度过了整满十岁的诞辰,是不是啊?”
可仅仅走开了几步远,那做哥哥的却又忽然转回身来,笑微微地询问小黑子道。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黑子大为惊异道。
那人闻言,频频颔首,但笑不语,径自招呼过来了一名小二,结账、牵马,不一会儿,便和他弟弟,骑着两匹北方所特产的突厥骢毛儿骏马,快速地扬尘而去了。
“嗳,大刘伯伯,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呢?真是奇怪得很哪!”
小黑子张口结舌地“啧、啧”惊叹着,凝眸遥望其踪道。
“唉!搬来搬去、兜兜转转的,总是会被人一朝识破,就此前功尽弃。”
但大刘却只是颜容灰败地,喃喃自语道:“可到底哪里,才是我们一家人的安身立命之处呢?!”
小黑子恍惚不明其意,十分不解地仰目瞅向大刘。而大刘则相当温存地抚摸着他的额角儿,唏嘘不舍道:“小黑子,你要好生地将养,多加珍重。咱们,就此别过了。”
“嗯,大刘伯伯,明天见。”
小黑子“嘿嘿”一笑地颔首说道。
“明天见?!”
大刘沮丧着脸色,黯然一笑道:“唉,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随后,便不胜疲惫地挥了挥衣袖,急急忙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