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还是侯府世子的小侯爷病重,侯府二品诰命夫人亲自登门求小女冲喜救命。沈某不愿小女冒险,自然不允。可小女心善,力排众议,定要应下。”
“出嫁那日,我沈府掏空家底,凑了八十八抬嫁妆让女儿风光嫁入侯府。婚后,她更是每日割血入药,好不容易救活了小侯爷,哪知……”
说着说着,沈怀安眼眶已然泛红,那双坚毅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无奈,声音哑得几乎发不了声,半天才道出了后半句。
“那……大婚之礼尚未周全,小女便落了个被休的下场。欢欢喜喜抬过去的八十八抬嫁妆,不过两月,便缩水成了四十四抬。我这做父亲的心里呀……”
话未说完,沈怀安已哽咽难言,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
老夫人听到这里,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铁青。
她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一声,“过河拆桥!这忠信侯府,果然是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沈怀安稍稍收拾好情绪,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哑着嗓子,说得痛心疾首。
“老夫人,沈某若不是怕污了你的耳,真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出来。可沈某一介医者,人微言轻,终究敌不过他侯府高门大户,因此也不敢多加得罪。只是可怜小女,明明好心救人,完璧之身却落得个弃妇的名声,实在委屈!”
沈怀安的声音像被寒风突然吹过,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呜咽。
他垂下眼帘,双手微微颤抖,似乎想拼尽全力抑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此情此景,老夫人自然是看在眼里。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的神色,语气中也满是惋惜。
“想不到南枝那孩子竟如此坎坷。多好一姑娘家,竟遭此等惨祸。”
说完,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继续问道,“沈大人可有何打算?”
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和担忧,仿佛是在询问一个亲近的友人。
沈怀安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抬起头,以一种事已至此、无能为力的老实人模样如实回答。
“小女名声已毁,恐怕日后难以再嫁。如今沈某健在,尚能护她一二,保她衣食无忧;等我百年之后,她怕只能孤独终老。每每想到此处,某便心如刀绞。”
说着,沈怀安悲从中来,低下头悄无声息地抹了把泪,动作迅速而隐秘,仿佛生怕被人瞧见。
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心肠越来越软。
眼看着沈怀安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原本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连忙柔声安抚。
“沈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南枝那孩子不是才被赐了福吗?说不定啊,她的福气在后头呢!”
听了老夫人的安慰,沈怀安脸上艰难露出一丝感激的笑,而后戚戚然恭敬道谢。
“谢老夫人吉言!沈某感激不尽!”
没人看到,他低垂下的眼眸里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沈怀安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只要坐等好消息找上门便好。
果然不出他所料,老夫人很快便派人去打听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那忠信侯府小侯爷确实不是个东西。
半年前,当众休弃了将自己从鬼门关救出来的“冲喜新娘”;遭了报应后,转头又重新强娶“安平乡君”再次冲喜。
好不容易冲好了,却在老丈人的寿宴上与新夫人未出阁的表妹苟且,被当众撞破后,还老羞成怒,再次休妻。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