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皇帝远,疆域越大政令越难传达越难执行,民不认君、官不执政、难令群雄、三项一直是月国传统。
月国疆域辽阔,领地南北相距足有万里,又因地处热带成功养活了数以亿计的人口。
疆域,物产,人口,月国要什么有什么,怎么看都是一副强国样,可事实却是另一回事,那高坐皇位上的人,怎么看都不像皇帝,反而更像一个和事佬一个协调者。
数百年前,月氏先辈压服群雄建立了以月姓为主的帝国,却也因时因势留下了无数隐患,留下无数迫于局势归于“月”字旗的门阀贵族。
时日匆匆百年过,在此期间,大陆北部风云变幻,有新国立亦有旧邦亡,生活在大地上的人不继更替,唯有争端不绝,连绵不休的战争充斥历史。而地处大陆南端的月国则是一个另类,别人打生打死时,这个由无数势力临时拼凑的王国竟相安无事百年之久!直至一个强横无比的邻居崛起。
桑国一统大陆北方时,大陆南部依旧歌舞升平,附身月字旗下的权贵依旧享受成先辈留下的遗产,享受着动乱期留下的权力中空!以至于桑国大军越过桂州南下时,桑国军将均是错愕不已,无一例外全被月国人的表现惊呆,他们还是头一遭见如此不甚的军队、如此松散无为的国度。
同盟今日的势如破竹可歌可赞!可被后世传颂!可若和旧时旧事一比,同盟今日之功又显得平淡无奇!昔日,桑国大军月行千里无人阻,半年突进万里直抵月国皇城!
桑国已覆,余波乃存!曾经的桑国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世界,它不但统一了大陆北境语言,摧毁了农耕和游牧的界线,更是毁掉了南大陆旷日持久的平和,毁掉了月国国内长久以来保持的默契。
百年前,月氏直控制区不足帝国疆域的十分之一!一场战争改变了一切!时至今日,月氏的控制区已扩数倍,占比从不足1\/10,变成了现在的1\/4!月氏在战争动乱中不断壮大,从一个众推上台的门阀,变成了如今的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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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南,雨伴晴,晴雨难断,阵雨如风瞬来瞬去。
湿地未干,头顶烈日照,气腾云又至雨又临!
“我去你……”“卧槽泥……”
欢声笑语城中起,数以千计被天气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人面天献上问候。语气和善者中一胖子格外显眼,一是体形出众,二是嗓门最大。
问候渐息,长叹渐起,怒火渐变无力吐槽,喧泄了不满并不能躲避现实,方才还在冲天怼地的人开始收拾残局,收起被淋湿的谷物,收起刚上油便被浇了一遍的器械。
丰收能带来喜悦,亦能带来烦忧。陆虎面向忙碌人群、面对堆积如山的谷物,却是笑不出来了,身为一城勤务官的他面对成了晒谷的城市竟是欲哭无泪。
关平铲起连泥带沙的谷物放入筐中,抹汗喘息间侧头对一侧的胖子问:“虎哥,怎么办?仓库已经放不下,这些也存不了,不注意的话就发芽了。”
陆虎:“能唒就晒,来不及的话就送去养鸡厂,再不行就拿来育苗种地。”
关平欲言又止,想到养鸡场几百走路还打飘的小鸡,想到城外被冲得坎坝崩的农田,他决定把到口的话收一收。
陆虎瞧见关平的小动作不由气骂,不过骂的另有其人。“姓迎那王八蛋没种过地没长脑就算了,同路那一大票人全都脑袋有病!真不知道他们是被雨淋了?还是走路被猪拱了!!粮食不往前送,往后拉几个意思啊!……”
关平脸颊微动为迎风报了声不平,当然是不出声暗暗嘀咕那种,他清楚记得眼前骂街的胖子在个把月前还天天报怨说谷不够、粮不多,存货不足以支撑行军和制作干粮。
陆虎于城中抱怨,却不知城外亦有人抱怨,抱怨者正是被他臭骂的迎风。
山清水秀伴稀泥。距川南城区三十里外,绿色的山、清澈的水、泥坑般的道路、蝉鸣、气燥、红阳相交相成,给人一种迷乱感。
山道上车连数里不见头尾,山林间人声不息牛马嘶,唯独路上车旁人头廖廖。
烈日下,道路间,迎风脚踩雨后结疤路面,烈日下被晒得卷的泥层不负重压脆响连连。前望,山弯路不平、坑洼泥潭入眼中。后望,群山蔽眼车如龙,千骑万众林间歇。
迎风瘦了!不足二月的外出,成功把他养了几年才鼓起的肚皮又磨平了,如今的他又恢复到了以前那副病劳样,唯区别仅在于以前像吃不饱,现在像睡不好。
“将军!后队问何时起程。”生涩不熟还带几分别扭的同盟语响起。
望路身疲志短抱怨自己命苦,打算以后死也不出差的丁千闻言回头,其眼瞪如牛,其脸黑如铁对着小跑过来的少年骂道:“将你球的将军,给老子记住,老子是统领!傻子才当将军。”
少年身穿外籍兵团的简易制服,制服为黑色短裤短袖配皮制凉鞋,如不是胸口绣有白色骷髅头,袖头还有个红色十字标,少年这一行头放同盟境内满街都是。
少年名丁九,年十七,个不高偏瘦还晒得漆黑通红,整人看上去就是迎风以前的翻板。
迎风气冲冲骂了几句,才把臭脸一收对少年吩咐道:“让他们少来烦老子,出发的时自会有人去传达。”
丁九点头便要往回跑,却看到统领大人抬手一压。
迎风凑近揽住少年肩头小声嘀咕:“告诉那帮王八蛋收敛点,这里不是外头,川南有大把人能揍我敢揍我,“将军”这头衔我还扛不起。”
丁九嘿嘿一笑:“知道了,我转会告诉那帮王八蛋!老大,您放心便是。”
欢迎显然对“老大”一词很满意,脸上开花语却不认,他用力卡着丁九笑问:“小王八蛋你是不是皮庠了?”
迎风手一松,丁九便飞快跑开。
迎风望着跑远的人苦脸对身边几个汉子倒苦水:“早知这样的话,我就不出那糗主意了,回去后老大不揍我才怪。”
迎风身边的汉子有六个,其中两个和他一样来自鸿洲,另四人则是张扬派出的监军。
出身鸿洲随父辈逃至同盟,并在张镇扎根的两人,一个叫王明,一个叫王晓,他俩在族系、名义上都算王昭的族弟。祸福相依相偎,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王明、王晓这两人祖上八辈都是渔民的少年才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鸿洲大乱时,叛逆不但对王家痛下杀手,但凡扯上关系的人都是九死一生。也许是身在异乡疏离感造就性格,也许是经历决定人心,落户张镇的鸿洲人基本是一个比一个稳重木讷,像迎风这么不着调的翻不出第二个。
迎风身边的另四人,一个出身辛部,一个出身蛮部,二个张镇出身。辛部出身的名鹏泰,蛮部出身的名连旭,这两人有二个共同点,一是年纪相仿、都已年近四十,二是经历相同,两人都因气血上头犯事被充入死营。张镇出身的两人,一个叫李杰,一个叫曾贤,他俩的阅历不多,谈得上的也就跟张扬走南闯北浪了一大圈。
面对迎风的诉苦,在场六人表现不一。王明、王晓两人如同闷葫芦,脸上隐现幸灾乐祸却不明显也不吱声。鹏泰、连旭两人则大笑不止,一味调侃迎风。李杰和曾贤深得张扬精传,这两货一会摇头,一会面带怜悯盯着迎风上下瞧。
迎风带苦瞧向年龄最大的鹏泰带着几分可怜说道:“老头子,您面子大记得帮忙圆圆场。”
鹏泰在死营混了十几年都没挂,由此可见其功底和豁达程度,面容苍肃的他对迎风又是笑又是耸肩,还落井下石来了一句:“不就被打一顿,打打就习惯了,张扬又不记仇,最多三天打你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