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山河无同异,风来雨去各不同,东阳、西幕、南晴、北雨、不同的地型、地域、造就了不同的气侯,也成就了不同的人文风俗,‘百里不同音,千里不同文’,‘一方水土一方人’。
语言,在这片连名都没能统一的大陆上,算得上万花齐放,单同盟境,有记录的方言便有二十三种。而同盟的疆土,在大陆版图上小得可怜,已知的国度中,若论疆土面积,无一不是其数倍,甚至百倍不止。
青云城侯府正厅,左三,右三,六人相对而坐。左三为,略显老态的楚雄、秀气过头的楚辞、全身都是疙瘩程勇。右三为,酒喝多了在扶头的王昭、长得不咋滴脸黄还一脸淡然的陆良,瘦不拉几乎能看脸骨的陆飞。
会场氛围有点古怪,双方人员好像都没有直接对话的兴趣。楚雄举杯喝茶面带笑意却不开口,还瞪了一眼一直盯着对面人猛瞧的外甥。陆良平平淡淡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还用同盟语出言调侃王昭酒量不行。
咕~一声肚响打破了沉默,跑了一天的程勇实是肚饥难耐。声响引得对面的陆飞,想笑又不敢笑,脸上本就没几两肉的他,脸一抽骨一动,这动作要多显眼就多显眼。
程勇气笑,用半生不熟的同盟语说道:“瞧啥瞧!信不信老子抽你!”这话不用刻意学,北上之旅程勇没少听。
陆飞来了兴趣,眯着偷挪道:“块头大没什么用处,一刀下去一样会死,比力气没什么意思。”
程勇脸上的气一收,咧嘴用月国通用语说道:“要不练练?想用什么都行,这里盔甲不多,几副不是有的,你能背得起来?”
南下前,已学了大半年月国通用语,又在月境转了一大圈的陆飞,明明听明白了大概意思,却带着一脸迷糊看向坐着身边还在扶头的王昭,还故意问了一声,“对面那人在说什么?”
王昭睁眼说瞎话:“没什么,夸你长得标准,他一手就能打三个。”
陆飞面一僵,暗咒王昭几句,嘴上说道:“姓王的,信不信老子把你拖下水?咱俩一起上,应该能打得过对面全是疙瘩的家伙。”
王昭翻白眼,气骂道:“姓飞的,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一路走来早就想揍你了!来呀!比划比划!玩刀玩弓弩我不是对手,单挑能拍你二个!”
王昭和陆飞就这样莫名其妙吵起来了,还越怼越大声,而门口的人也越堆越多,闻声赶来的侯府卫士都是杀气腾腾,刀枪盾剑一应俱全。
楚雄先看了眼厅中若无旁人对骂的同盟人,无力朝聚在门外的卫士摆手道:“没事,都散了,各回岗位就行。”
卫士听命散去,全程没人出声,如同方才聚来一样,很安静,来去都无声,平静得过份,一看便知都是百战精锐。
陆良目送卫士离开,回头时各瞪了王昭陆飞一眼,骂战瞬间平息。
陆良:“侯爷,如此士卒,楚氏有多少?如有万数,再配上盔甲,可御十倍之敌。”
楚雄对陆良娴熟的月国语言没有任何惊讶,微笑却带着几分叹息应道:“青云地小人稀无力供养庞大军备,兴师数万看似如同反手,实则有苦难言。眼下,南无路、北无门,东西两面军伍静立,偏居一地尚可,生死祸福全看天意。”
陆良面露惋惜叹道:“唉,楚氏面对之局和我邦相差无几,个中困累不言自明。今日与侯爷相逢时也幸也,吾等无力改变现状,就算想尽绵薄之力也是有心无力,路遥天险多,还请侯爷见谅。”
楚雄看向对面的年纪人,笑着说:“无妨,贵邦俗语‘有缘千里来相会’便是在说现在之景,青云北上千里才至岷江,陆统领却不远万里现身于此,正应此言。”
‘有缘千里来相会’?同盟三人听得一头雾水,这话他们没一个人听说过,还俗语?俗个屁!不过转念一想释然了,三人都确定是张镇搞的鬼,估计是镇上某人想起了张扬和人聊天时说过的话,记录了下来发到了报纸上。
楚雄继续道:“听闻三位常年游走,贵邦万事吾等多有耳,不知能否细谈?鸿洲一事,王贤侄能否阐述一二,贵族前日事,日后也许可能会成为楚氏之师。”
见王昭点头,陆良也示义无妨,没一会厅内便欢声笑语起…。
啊噗~啊噗~啊噗~远在星原的张扬连打了三个喷嚏,光着膀子的他,朝头看了看太阳,又伸手探向湖水,水温温不见冰谅。找不到原由的张扬便开始吐芬芳骂人,骂那样闲着没事往他身上扯的人。
半大的星宇听得一茫然,太多太多词汇没听说过,仅比张扬矮了半个头的他,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对身前骂骂咧咧的人问道:“老大,祖宗十八代是什么意思?挂路灯啥意思?先人办什么躺板板?王八蛋是什么蛋?…”
张扬先是一脸僵,下一秒却乐开了花,身前的提问的小家伙让他想起了某人,某个圆嘟嘟的人,某个被他调侃了几年的小胖子。
张扬开始胡编乱造,同样光着膀子一身古铜色上身的黄图正好走来。
张扬:“路灯就像是断头台!挂路灯,就是把人像在上面吊死。而人死后会腐烂,一段时间后会产生臭味,到时一点就着火,一着火就能连续烧个十天半月,直到把人烧成灰烬才会熄灭!曾经有人肥仔被挂在上面,足足烧了一个多月…”
黄图听多久便笑多久,笑着笑着也加入到了瞎编队列中,表兄弟俩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两个半桶水把诸多典故事迹说得乱七八糟,明明绕柱的主角是秦王,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越王。围围魏救赵,成了村级械斗。最离谱的是卧薪尝胆,主角竟成荆轲…,两人一通自以为是,把小家伙唬得一惊一乍。
闲人越聚越多,各种版本也陆续上映,这些张镇人一个比一个不嫌事大,一个比一个能扯,被扣在星原当人质的小年轻,听得津津有味。
迎风自对面划舟而来,老远就看到了聚在岸边阴凉处的人群,其上岸后便带着一脸不爽,告诉了张扬一个不爽的消息,方撼强行把他们养大雁崽抢了一半,还不给钱,说现在没钱先记帐,以后再还。
忍无可忍的张扬冲到了另一侧的山头上,瞧见树下三张椅子上悠闲纳凉祖孙两人,更是直接把他气笑了。
“老不死!你当我好欺负呀!先是要山,再要水,再要鱼,现在竟然连养的家禽都不放过!下次岂不是要伸手进我口袋掏钱了!”
面对咆哮,老爷子一脸错愕挠头问道:“怎么回事?”
张扬把事说了一遍。那知方斌听罢后嗤笑一声,话语直接拉高回敬道:“你脑子有病呀!老子现在天不管地不管!一天到晚就在这呆着!你那边屁股瞧见我让人去抢你东西了?要骂你去羊城骂,谁拿的你就骂谁,少拿我出气!”
就算方斌不是幕后主使,张扬也认定这老头脱不了干系,自雁崽一来,方家人就没少偷蒙拐带,今天说领几只回去养养,明天说杀二只试试味,后天不小心就弄死了几只,幼雁还未褪去绒毛,已有不少魂已归西。张扬上山过程中,还在方氏刚搭的灶台边看到了飞舞的绒毛
,所以他压根不吃这套,若要是照方斌的说法走,别说骂人了,光是扯皮就能推个几天。
耳朵生疼的方豪一脸无奈,身侧这两人三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就没一天消停过,关键是他还不能插嘴不能跑,插嘴会被骂,跑会被揍,被骂被揍了几次,方豪早点学乖了,就是耳朵有点受不了。
山端宛如唱戏,你一声,我一声,声声入耳,山脚下,行人闲人气定神闲,少有抬头观望,多是头一摇,嗤笑一声,懒得搭理。
湖面水波又荡,二舟破浪而来。一舟上,刚带人抢了一票的方撼面带得意,正和卫亲吹牛吹水。
岸未近,仍有百米,突有声来,该声耳熟能详,方撼坚耳一听,听出了语句中的不满和和不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一脸纠结,几度思量,他还是没叫停登岸计划,轻舟继续前行。此行目的不单单抢雁崽,还有另一个目的传信,风铃关、风雪关、数个矿区、刚汇聚来的情报信息都需要转达。
陈国有句老话‘十年相知,不如一月同处’该言话粗理不粗,被无数人陈国视为真理,太多数人也是这么干的。方撼与同盟人相处已久,知道他们什么德行,知道行事方法,若放在往日,此时绝对会选择避避风头,不会上山找骂,可他却已答应蛮开代为传信。
山不高,五十米不到,路不远,台梯仅不足三百,上山途中方撼便想好了应对方法,一见面就找张扬当挡箭牌,不理会父亲的骂街声,对着张扬就是一顿输出,好消息坏消息一通轰。计划相当成功,老爷子由怒转笑,一面幸灾乐祸看向木在原地,还一手拿信的张扬。
方撼传达的信息不多也就六条,二好,二坏,三不相干。好消息是陈国公主到了风雪关,另一个好消息是康国公主也快近风雪关了。坏消息是陈国公主打算在风雪关等人,另一个坏消息是张扬被同盟长老院要求去两国京城游历。
三条和众人干系不大的消息则被忽略了,一条是萧国覆灭,国境一分为三,三方对立征伐,府城趁机侵吞百城。一条关于府城内部,地震和洪水毁灭了民生,却也给出了征战原由,仅仅收集到的信息中,就已得知府城扩军百万。第三条则更加遥远,只有零星信息还不确定,相传东部六国出现了逃难潮,无数达官显贵在准备后路。
张扬穿越借宿时没少玩手机,也没少刷剧,狗血到极点的宫斗剧,不幸也欣赏了几部,争宠、勾心斗角、阴棋黑手、在其心中多多少少留了点阴影,这也是张扬一直当甩手掌柜的原因之一,‘能不管就不管’更是成了张扬的信条。
好的不来坏的来,得知自己被卖还多了二个老婆,张扬的情绪还算稳定,这得益于他打小就被坑,都被长辈们坑习惯了,也懒得反抗了。可现在不一样,两国公主撞一起,不得火星撞地球来个激情澎湃,来个你瞧我瞅刀松剑影?若在同盟撞张扬不会如此担忧,大不了就各打五十大板,再把人扔山里让她们冷静冷,在星原却不敢这么做,除非他活腻不想回家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人类的悲喜并不相连,张扬木着脸拆信,一则的几人则眉开眼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信一拆开,第一句就让张扬木木的脸上眉毛一挑,这一动作把方氏三代都逗笑了,三人再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纷纷大笑。
信上字不多,就二件事,一句是‘长老院让我给你拨了三千人,人员自己行挑选,这些人将是你游历两国的护卫和同盟军的面子。’另一句是‘补充人员己行至陈国北部,队中有二千车商品,你弟张疯也在其中,由于拖累众多,能否在冬前到达未知,目前面临二个选择,一是暂停近卫军撤离,二是不管补充人员是否赶到依旧执行,方撼回来时让他带回决定就行。’
不理会方斌的调侃,张扬面朝一直旁听却一直无所知的小跟班星宇吩咐道:“去吧黄图和胖子都叫来,就说有事找他们商量,若吕统领在营中也可以叫上他,不在的话就没何必了。”
一脸迷茫的星宇,听到吩咐后认真点头转身便往山下跑去。张扬懒得与方氏祖孙三代纠结,趁他们还没发话问怎么回事,就直接把信甩给方斌,反正信上内容也无关紧要,别人知道只是早晚问题。
黄图、陆虎结伴而来,还带了个懒人张癫,得知消息三人不出所料,齐刷刷侃了张扬小半天,调侃完,出的主意也是乱来一通,就没一个着调。而府城和东部六国的消息,后来三人和张扬等人也是一个态度,都提不起兴趣,草草几句就略过了。
不是他们麻木,而是距离和事态决定了态度,万里之外的事,远没身边的来劲。身边之事,可听、可视、可调侃、也可参与其中,还能不嫌事大瞎捣。万里之外他邦之事,若不临头,说也白说,讨论也无意义,知有其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