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张镇如同石头砸向平静水面,原本死气沉沉的同盟受其影响突然活了过来,各族攀比般的扩充产能,同盟沸腾之际,余波在不断外扩,产能的增加,需要对外贸易,车辆、铁用品、生活用品,就连做为限制品的兵器都开始大规模对外出售,同盟的财政收入日渐增多,最明显的便是金银流向,同盟的金银从持平或外流彻底变了个方向,有人欢喜有人愁,受当其冲的便是临国。
康国本土的陶瓷业深受铁制品的影响,农业方面也没能避免,边界贵族为了利益最大化,开始转向种植绵花,种植同盟所需要的原材料。陈国受到的影响也不小,原本还能从马匹交易上嫌点钱,现在竟要倒贴了,单方面提价这事陈国不敢干,于是便拉上康国作伴,两国高居秘议后,一支二十人的谈判队伍在千人的护卫下起程南下,南下途中两国代表发现了个严重的问题,人口流失!两国边境地带有大量人口在涌向同盟,无数人翻山越岭避开城镇关卡奔向同盟务工,人口的流失相当于钱财的流失,以人头计税的年代这可是相当要命。
最难受的当属月国。月国的国策是把同盟看成死敌,还曾三令五申不得与北蛮子进行商贸,为此还制定了法律,可松散集权制度,无法做到上下统一,地方上高度自治的领主是否执行遵守全靠自觉。利益面前,规矩便是限制,谁也不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多,有钱就能扩充自身实力,有钱不赚的事只有傻子才干,大贵族明目张胆,小贵族遮遮掩掩,但都当起了倒爷,以物易物的年头,没物产换,月国的钱币同盟又不收,那就只能上硬通货黄金白银了,为此还在新城还闹过笑话,有月国贵族拿着在国境内价值连城的墨宝用于抵押,结果不用说,同盟人根本不理会,还嫌字难看画难看。
底下的阳奉阴违让月氏皇族很不爽,但睁只眼闭只眼忍忍就过了,最让其难受的是同盟放开了对铁制品的管控,入境的铁制品回炉重造成造兵器太简单了,这对统治构成了威胁,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冒出个拥兵造反的人。
聪明人看得远看得清,可毛病也不少,特别是位居高层的聪明人,爱管事成了他们的常状。
庞贝,世袭公爵,月国国相,禁军统帅,三个份量足够的名头,无一不表示着这个年仅四十的男人是如何深受信任。可信任是要付出代价的,在一个拥有八王、十九公、二十一侯、大小贵族无数的国度这执掌内政大权,就免不了很罪人,他所下的每一项决定,不论本童如何,不论好抔都会损害部分人的利益。庞贝上任至今三年,一共遇袭五次,每次都是险象环生,身边的护卫更是换了几遍,袭击过后的追查,有四次渺无音讯,一次查到的人了,却因主谋是八王之一,庞贝被迫接受赔偿息事宁人,这让一心想整顿国家的他很受打击。
星月城,月国首都,建立在平原之上的庞然大物,共有城墙三道、分为新城、旧城、皇城,延展达四五十里的建筑,城内庞大的人流,让城市人口成了迷,数次统计都是无果而终。
此时的星月城已是深夜,居于皇城禁军营地中的庞贝正秉烛夜读,他身前的长桌上有二堆竹筒,小的一堆已批示过,大的一堆还未曾开启,竹筒上的封泥依旧完整。
“啪”随手拍死在耳边乱叫的蚊子,面露疲惫的庞贝继续审阅各地探子上奏的密报,可看得越多越是让其心惊,历经过风风雨雨处理过不少大事件的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庞贝轻叹一声,起身活动下久坐的身躯,随后从已经批示了的竹筒中翻出二支放置一旁,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两个世袭伯爵逃过了一劫,成百上千人因此活命。这不是心软了,而庞贝发现两个伯爵都只是马前卒,他们背后都有皇族的影子。
“张镇、张扬”天色渐亮,忙碌了一夜的庞贝轻语道,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也包括他自己,这三年,庞贝见过太多朝令夕改,见过太多妥协,这让其越发不自信,越发不知道底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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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聪明人头痛不已时,张扬也没闲着,只见他一手扶犁一手控牛在地里挥汗如雨,不远处,张癫用铁铲在耕过的土地上开沟,兄弟俩忙得不可开交。
从有产变成无产,从无产变成有产,又从有产变成无产,经过反复横跳的张扬终于分配到地了,有了二次分配又被收回的经历,这次他干脆选远一点的地方,远离城镇远离有可能会扩建到的地方,起初张癫不乐意伴张扬疯,非要选近点好点的,张扬逮到住他聊了几句后,张癫的态度立马大转变,还一脸坏笑,骤然的态度,让现场二百多号有资格分地的人忐忑不已,生怕会重演惨剧,怕地分到了然后过段时间又没了。
张镇有地可分,归功于上游的同舟湖,充沛且居高的蓄水让很多因水源而无法耕种地方,变成的良田耕地,梯田也随即应运而生。经过测量、平整、清石、开沟、划分、工程量庞大的整改在三天前完成了,本该是好事,却也气坏了张山张峰,兄弟两人在分地前夕找来了各自儿子,想让两人在镇上任职就别参与分地了,可是张扬张癫油盐不进,张山说前途嘛,他们一点兴趣也没有,张扬更是说自己已经是参谋了,张峰对儿子说钱,结果张癫那混小子大手一挥指了指身边的兄长,张扬见状也不嫌事大,张口闭口就是我的就是张癫的,大气又无懈可击的话直接让张山张峰哑火了,至今都没分家也没打算分家的两人只能呐呐不语。
张扬说“我的钱就是张癫的钱”这句一点水分也没有,自小便以大家庭为单位的生活让张扬觉得理所当然,张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合适的。张扬无所谓的另一面是有钱没地方花,前期他受穿越时的影响,觉得钱是万能的,现在成了张镇首富却哑火了,他想买飞机买不到,想买汽车买不到,想买游艇买不到,就连买个灯泡都只能在梦中才能现实,过于生硬的现实让张扬大赚特赚的心思失去了动力。
兄弟俩分到的地不多,两人加起来才十二亩,这还是没选水田才花分了三亩,地有了水有了,可来年种什么却成了难题,张癫摆烂了,一副问天问地问自己就是别问我的表情,张扬这一摸脑袋不得了了,无数信息如同跑稀拉肚般喷涌而出,种子、肥料、杂交、鱼苗、嫁接、农药、气候、除草、收割、老鼠、野猪……一大通有关的无关的全想起来了。
“西瓜,南瓜,冬瓜,哈密瓜,苦瓜,黄瓜,丝瓜……”张扬默念瓜类。
张癫一听东西南北有了三样,唯独没有北,便问道:“怎么没有北瓜呀?”
张癫的提问让张扬来劲了,于是吹起了自己吃过的无数瓜果类,这可把只吃过丝瓜和南瓜的张癫馋得不行,一番胡扯后,两人一致决定种瓜,有了决定的他们把工具一丢,把牛一拴,便兴冲冲往镇上赶,为了找到种子张扬直接在报纸上在公告栏上出悬赏,单子上列着的百种余瓜果蔬菜,不论是现成的种子还是相关的信息都能换钱,可当走南闯北的卫东带着十几种果蔬信息上门讨赏时张扬却变卦了,摆出了大道理一口一个利国利民,就是死活不愿意给钱。卫东什么人没见过,张扬这一套他不吃,于是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吹鼻子瞪眼,见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张扬直接耍赖道:“信息未确认前不付款,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一旁凑热闹的辛庒,听到找不到理由反驳的话不禁笑了,张扬的确没说什么时候在付钱。
“庒叔。”黄图走到辛庒身边时打了声招呼,随后递给他一张单子。
辛庒接过单子简略一看,眉头微微一皱不解道:“黄图你是不是搞错了?上面这些东西都是关于农业的,铸造营都是一帮老粗谁会药理呀,这单子应该给医科院那帮老头。”
黄图笑道:“给了,这一份是给您的,铸造营的人来自各部各族,兴许他们中有人听说过某些东西,您就试试看。我表哥说单子上的肥料最重要,如果成了,同盟就不用在为粮食担忧了。”
辛庒闻言重新看了下手上的单子,看到亩产千斤万斤的夸张描述时失笑一声,待其看到土豆种植方便且产量惊人时不住问道:“真有这样的东西?”
见黄图耸肩摊手不说话,辛庒继续说道:“长老院让人寻找合适境内种植的农作物已经几十年了,我就没听说过有产量这么高的东西。”
黄图继续耸肩,一副别问我的表情。
陈国最北端,千里冰川下,雄城虎据,此城以风雪为名,驻扎着二十万大军。风雪关直面府城联邦,关外便是府城有名草原“星野草原”。
“无风无云无雨夜,诸方寂静孤狼啸,群星如斗欲亲临,盼其临惧其临无解。”这是一首找不到作者的诗,作者在石头上刻字后便消失了,也许是葬身于狼腹,也许是遇上了歹人。
二十万大军直面草原,怎么看都像是天赐良机,可他们就是不敢动,无他,因为草原属于府城联邦。
“停下!”一声紧喝于草原上突起,百余名染血骑士闻声控马止步,队伍虽已停下,目光却还是死死盯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敌人。
扬尘散去,吕蒙死死握住拳头,一年多前他还算英俊,此时却已经疤痕遍布,望向远方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张镇如同石头,袭击事件如火星。袭击事件没有引发大战,却也点燃了不少人的怒火,吕蒙只是其中一个,和他一样离职只为复仇的人还有不少。没有不透风的墙,事过必留伤痕,事发后,同盟在大规模的盘查中发现了不少线索,数次追查无果后,自发组织的复仇团队在黄家虎的支持下,把目光盯到陈国身上,就一变动让暗中使坏的人露出了马脚,陈国南部边境顿时紧张了起来,黄家老虎更是直接把第三兵团拉到了边境线上,强硬的态度让诸多打算从中捞好,或干涉一下的人暗自息鼓,更有甚者不珍痛下杀手剪断一切与自己相关的线索。
桑德满头大汗,屁股上的伤随着马匹奔跑的顿挫,一次又一次刺痛。
前方烟尘滚滚,蹄声如雷,万骑奔来,疲惫不堪的桑德见状露出了笑容,没日没夜的紧张情绪在这时终于松懈了下来。万骑未停留,而是绕过桑德等人所在的山包继续前进。
五天后,风雪关外帐篷连天充斥了视线,关内紧急备战,数支军队拨营离开入驻地前来增援。
“蛮开!瞧瞧你惹出的事!”“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这事没完。”“你等着,我们不会让你好过的。……
城墙上,蛮开望天望地望空气,就是不搭理一群冲自己咆哮的陈国将军。
领军之人骂骂咧咧没有临战的紧张,士兵受他们的影响也渐渐放松不再时刻紧棚着。从将领口中得知事件是同盟人闹的,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加入骂人序列,骂声中带着调侃和钦佩。
紧张淡去,城墙上的氛围放松了不少,可将军们还是盯着蛮开一个劲的喷。
蛮开脸一横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再骂,我可翻脸了!我不过是杀了几百人,你们杀的比我多,得到的好处也比我多,就别给我装了。城外那群狗娘养的真不要脸,事情是他们挑起的,现在竟然还有脸上门示威,真佩服他们脸皮。”
将军们闻言暗骂不已,蛮开不提深入星野草原百里的事,他们也不好提起,必境深入草原并安全返回的蛮开带回了不少情报。
看着城外无边连营,吕蒙带着兴奋面向已普升为参将的蛮开问道:“将军,府城的人什么时候攻城?”
蛮开闻言脸一僵白眼狂翻,看向吕蒙时像看傻子,这一幕让一众陈国将军笑出了声。
打起来是不可能的,这点上双方一致,陈国人巴不得府城的人上来送人头,问题是府城的人不乐愿呀,如果能用武力攻下风雪关,他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攻城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往往很漫长无比来个三年五载很正常,而再疯狂的人也不会把风雪关纳入直接进攻名单中,除了暗中使坏别无他法。
风雪关三字代表了坚不可摧,这不是开玩笑,风雪关全长五十里,内有五道城墙,每一道墙都由不同的人负责,如果单单这样还算不上坚不可摧,问题是它刚好卡在冰川中部,长达数千里冰川山脉几乎切掉了被包围的可能,就算二面被围也不要紧,风雪关独特的地形也意味着极端的气候,入冬后北面是茫茫雪原,南面却有可能绿意盎然,这让长期围困变成了不可能。
桑德再临风雪关,八天前,他从中过境一路畅通无阻,结果却在出城进入草原时遇上了带人蹲守的蛮开。
桑德能活下来的因素太多了,一部分是出于他的谨慎,带人扮作商队出城时桑德并未放松,不但没有骑马还扮作劳力负责推车。一部分出是风雪关想找出内鬼,商队自南面入关时便被盯上了,期间与他们接触过的人都被记录在案。一部分出于蛮开的大意和友军的犯错,蛮开没想到,负责支援的陈国人也没想到,他们都没料到一支四百二十三人老少皆有的商队竟然全是细作死士,面对四散而逃的人,不到千人的伏击队破洞百出,面对悍不畏死的敌人,他们根本就围不住。厮杀中混乱中,蛮开想调动被引诱散开的友军,可惜没人听他的指挥,好好的伏击竟变成了乱战。
此时的桑德已换上了盛装,头带王冠,淡黄色的连体杉上透着猛虎,手握权杖,身上的行头是不错,就是桑德黑了点和衣服的反差感太大了。
二十二岁,这是桑德的年龄,他出身皇族,本该锦衣玉食的活着,却在从十六岁时主动选择南下,这一去便六年,期间只回过府城一次,还是因为生母离世。
六年间,由桑德挑动的冲突多达十二次,最小的也是侯爵间的冲突,数次邻国战争,几次内乱造反,最近一次便是陈国内乱,要不是同盟军干涉及时,府城军早就借机南下了。见自己的谋划毁于一旦,桑德便盯上的领兵干涉的黄家虎,于是便有了后续的袭击事件。
不同的环境孕育着不同的人,不同的信仰造就不一样的人,桑德自出生便被灌输要重现祖上荣光,所受的教育也是一样,这六年,间接直接死于桑德之手的人不计其数,你可以说桑德冷血无情,却不能说他错了。
在府城联邦几十年如一日的搅局中月国是幸运的,原桑国领土的国家水深火热时,月国只需要盯着北方同盟就行,这不是桑国余族善心大发,而是在月国没有基础,语言也不通,加上是旧日死仇,万里送人头这事没人愿意干。
风雪关前二百多人横尸,他们的头颅加上数天前的三百多颗,堆放在了城外二里处成了景观,桑德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没有悲伤没有挫败感,反而邪邪一笑。桑德的笑,让一众有幸有资格伴其左右的人冷汗直冒。